窗轴和插销都生锈了,我栓上的时候很用力,所以声音挺响。
锁完窗一手心的锈,我往裤子上抹了抹,刚抬眼,就见到他抬眼看着我。
眉心微蹙,他道:“你有时候真挺随意的,就跟你家里的环境一样。”
我脸一红。
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他就是那么有本事冷不丁地就让人冒脾气。
哪怕再怎么觉得他很厉害,甚至比漫威里那些英雄都让我觉得更厉害,可还是挺气人的。
不过这次怄气归怄气,我没开口。因为我知道,我自己的嘴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沉默了会儿,我兀自转身去包里翻纸巾。
但随即听见身后又再度飘来那男人淡淡的,又可称作料事如神的话音:“你有时候挺情绪化的,不过经常也挺能屈能伸。你怕死?”
我伸在包里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向他:“我怕死你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我才二十出头,没活够呢,怎么可能不怕死。”
本是带着股呛意的话,所以说完后,我瞪着他。
却见他微微一笑:“没事,死不了。”
心里那股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他脸上那道好看得有点过分的笑。
毕竟是融合了我心头各种所好的全部优点,所集成的容貌,真真是绚丽得让人有点儿吃不消。
下意识便挺了挺胸,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为此感到傲娇,哦,是骄傲。
明远,冥远,虽不知道他究竟姓明还是姓冥,但后者让我想起白居易的一段诗来
真隐岂长远,至道在冥搜。身虽世界住,心与虚无游。
听着莫名有点适合他。当然,是不说话时的他。
这种感觉就如同我每次一拿起画笔后,随即像是本能反应般,不由自主所描绘出来的那些线条一样。
由此,一边时不时偷偷看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跟那些锈迹斑斑的窗栓做着斗争。
这当口,忽然扑面一阵风,吹得我面前那扇窗啪的下拍到了我手背上。
痛得我一激灵。
回过神,听见天上闷沉沉一道远雷滚过,我抬头往上看了眼。
不知几时,原本清朗的夜色被一层乌云所笼盖,风里夹杂着土腥味,似乎是要下阵雨了。
所以没顾上手背的疼,我立即加快了关窗的动作。
刚要把最后一扇关上时,风里隐隐传来一阵警笛声。
带着穿破夜色的灯光,从北汶山方向一路由远至近,是姑姑说的那些远调过来的警车进村了。
一下子来了好几辆,于是,原本安静无比的小村庄登时热闹了起来。
地方小,又空旷,所以隔着很远都能听见嘈杂的车声,人声,和警犬的吠叫声。
而每天夜里不到十点就关了的路灯,此时也全部打开。
虽然光亮依旧是微不足道的,却也足够让这小到一目了然的地方,变得令人无处遁形。
看着窗外那片变得亮堂堂的夜,我停下关窗的动作,下意识回头问:“你觉得王川还会在这里么?”
“为什么这么问。”
“他杀了那么多人,目的就是逃走吧,不然留在这里做什么呢,等着被围剿么?”
“谁知道呢。”
背靠沙发,冥公子的回答明显十分敷衍。
不过却和我一样,两眼始终看着窗外。
窗外的树正被风吹得枝杈乱晃。
仿佛是跟这突然闹腾起来的村子一样,此时的风势,在短短时间里失去了先前的温和,一波一波变得十分吵闹。
头顶处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被风吹着缓缓移动,摩擦出的电流时不时在云里忽闪出一道道电光,忽明忽暗,带出沉闷的雷鸣声。
空气也显得越发憋闷,不知哪里正下着大雨,但感觉这风势,应该是快要下到这边了。
“他们来得不是时候,”用力把最后那扇窗关紧后,我看着窗玻璃上被飘到的几片雨丝,道,“等会儿看样子要下暴雨,雨一下,什么痕迹都没了,王川土生土长在这儿,有心要躲的话,估计带着那些警犬也未必能找到他。”
“或许他并不想躲呢。”
冥公子淡淡的话音刚落到我耳中,突然我看着窗外,吃了一惊。
田里有个人影正朝着我家方向飞奔过来。
晃动的灯光模糊了他的样子,只依稀是个清瘦的男人,所以我立刻后退着对冥公子道:“快看!那个人是不是王川??”
话刚说完,没等冥公子有所回应,一阵敲门声响起。
最初是急促的,随后却又变得有些犹豫,过了片刻,外面恢复一片寂静。
仿佛是谁敲错了门。
这当口,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雷离房子很近,所以震得地面都颤了颤,就连路灯也摇晃了起来。
几下过后,厅里飘起一股焦臭味,随即,似乎被雷打断了电路,屋里屋外的灯啪的下全灭了。
四周骤然黑了下来。
黑暗中,我听见离我最近的一扇窗不知被什么东西拍得啪啪作响。
“……冥公子!”
下意识往冥公子所在的方向退去时,一道闪电亮起,我晃了晃眼,随即看到那扇窗的玻璃上,清清楚楚显出一道影子。
影子是交叠着的两个人。
一个是男人。
他在拍着我面前这扇窗。
另一个是女人。
披头散发,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那瞬间,我的呼吸窒了窒。
男人是王川,女人是……丘梅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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