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青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儿遇见陈云琦,并且对方还和二哥站在一起。 上一世,陈云琦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沈慕青肯定他少年时期的最大爱好就是打牌,根本没有踏足过歌舞厅。 更糟糕的是,陈云琦身边的那个女孩,她也认出来了: 陈莉,渣男前世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第一个出轨对象。 陈莉眼中的揶揄简直不要太明显,沈慕青觉得恐怕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与二哥他们同桌的,还有一个熟面孔,杨刚。 杨刚左脑门的那条疤太过招摇,沈慕青不会认错,而他就是上一世给沈斐惹来牢狱之灾的人。 仿佛一瞬之间,所有的因果聚集交汇,那种既定命运难以逆转的无力感登时又涌上心头。 沈慕青产生短暂的迷茫,不禁又怀疑起眼前一切的真实性,直到—— 陈莉眼中的揶揄不掩,朝着她露出轻蔑的笑意。 沈慕青心头一震,思绪被拉回: 这一切当然不是梦,大哥的死里逃生便是最好的证据,无论如何她必须勇敢往前。 思及此,她面色一凝,重新观察起舞厅的其他人,希望能找出令客流量变少的蛛丝马迹。 沈慕青不知道,她铁青的面色,反而让陈莉心中更加爽快。 陈莉在隔空讥嘲后,又笑着对杨刚说:“表哥,我看这个表演也就一般般嘛,不如我们也离开去别的地方玩一玩吧?” “哪里一般般了?!”沈斐对于妹妹的登台虽然很气,听陈莉贬低却又忍不住为她站台。 陈云琦也很想替沈慕青说话,但碍于杨刚在场,他忍住了。 闻言,杨刚环视四周一圈,这才发现离开的人并不算少。 他其实还挺喜欢刚才的表演,但他身为“大哥”也不希望自己品味受到质疑,况且,他也不想当着外人落表妹面子。 略微沉吟,杨刚淡淡回:“再坐会吧,难得今天的酒水便宜。” 陈莉见表哥是为了便宜酒水留下,便也没有得寸进尺,又乖觉地坐下。 那端,沈慕青来不及思考管二哥为何这样早就和黑社会混在了一起,更顾不上去管渣男贱女。 此刻,她只在乎这场首演,或者说服装宣传秀。 她拉上幕帘,目光凝重地往后台走,思考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刚才的现场效果分明很爆炸,客人们也很买账啊?不过是调整了几分钟,大家不至于就等不了吧?难道大家以为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他们将刚才的歌舞当成了压轴? 沈慕青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重生这世,大众的审美发生了改变…… 她和夏伶双方投入巨大,即便没有一炮而红却也不甘就此放弃,因此,调整心态后,她决定继续演出! 第二首要演唱的曲目相对柔和,还是张蔷的歌,《爱你在心口难开》。曲风相对柔和,男女共舞,旨在宣传男版服装。 由于沈慕青怕伴舞们心情被影响,所以换好装之后,她还特意给大家鼓劲。 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留下的观众们便等得有些不耐,有人开始询问刚才的姑娘到底还登不登台。 见状,陈莉内心更愉快了。 她故意抬头看时间,然后说:“等这么久都没动静,刚才的舞女会不会不出来了?表哥,不然你先送我回家可以吗,免得太晚我爸骂我……” 杨刚虽然喜欢,但到底是个随大流的人,被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动摇。 “行,我先送你回家。”他起身对沈斐和周大顺说,“你们想看演出就继续留下。” 他这一起身,后边不少观众便以为方才的女郎不会再表演了,好几批人也跟风准备离开。 正是此时,首演的场景再现,音乐被切,新歌的前奏响起。 “噢噢噢~耶耶~” 沈慕青再度登台了。 而她眼中看到的却是:客人们纷纷起身准备走人的场面。 沈慕青心中一个咯噔,赶紧开嗓留人: “千言万语口难开” “我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场内的客人驻足,倏地,舞厅门口传来动静不小的骚动。 正欲离开的陈莉循声望过去,她满是疑惑,便抬步走到入口观察,结果—— 她发现成群结队的人朝迪斯科涌来,其数量至少是最初的两三倍! 原来,那些离开的客人们并非是不喜欢沈慕青的表演,相反,他们太喜欢了以至于忍不住立刻奔走相告,回去将自己的朋友也给拉了过来捧场! 这些去而复返的人,赶场似的往迪斯科内挤,脸上浮现着激动而又焦急的表情,生怕自己错过了精彩的表演。 如此一来,厅内那些起身的观众,便又紧张巴巴的落座,唯恐位置被他人抢占了去。 人潮涌动,唯有逆流而出的陈莉几人显得满是尴尬。 他们扭扭捏捏进退两难,既想回去看演出,却又拉不下面子,毕竟他们刚才不止一次说这表演难看。 沈斐便见机行事,说:“怎么不走了?这么多人都喜欢的东西能好到哪,俗气!” 言毕,他克制着嘴角的笑意扭头就出了舞厅。 杨刚和周大顺这样的社会青年,虽然从众心理难改,却也最忌讳“同别人一样”。 他们都追求特立独行,沈斐说表演俗气的话一撂,这些人就再也抹不开面子留下了。 不出所料,在他离开之后,杨刚和周大顺便紧接着出了门。 而陈云琦和陈莉这俩“小弟”,自然也不可能再留,他们一个依依不舍地和前女友告别,一个灰头土脸在情敌受追捧的声潮中离开。 * 毫无疑问,沈慕青今晚的演出大获成功。 直到时针走过十点,厅内的热度都尚未减退,不过,沈慕青深谙饥饿营销的道理,无论前厅的观众怎样呼唤她都无动于衷。 夏伶也明白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十点半一到,准时打烊送客。 后台办公室,沈慕青和夏伶还没来得及洽谈合作细节,沈斐就杀了个回马枪。 少年怒气冲冲,看向妹妹的眼神里都仿佛带着刀:“沈慕青,骗我好玩吗?现在半个县城的人都看了你的表演,风头出够了吗?” …… 沈慕青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如果换了大哥沈家平,她现在肯定嘴角往下一撇就哭给他看,可她遇上的是和自己最不对盘的二哥。 “沈斐,”她冷静反问道,“那么你和黑社会杨刚又混得开心吗?” 沈斐一噎,眉头紧蹙,立刻被她带偏了话题:“你怎么会认识杨刚?是不是陈云琦带你认识的?” 沈慕青不甘示弱:“那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二哥,我混舞厅顶多是臭名声,可你混黑社会却可能丢掉性命你知道吗?” 兄妹俩竟是在迪斯科的办公室互相杠上了,夏伶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好了,”夏伶赶紧站出来当和事老,“你们兄妹就别吵了。沈斐,慕慕她没有骗你,今晚是因为领舞小玲的脚扭伤了,她不得已才顶替的。还有关于杨刚,我了解得比你们要多点,他真不是什么善茬,你们最好都离他远一点。” 哼! 沈斐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沈慕青虽顶着副15岁的皮囊,内里却早已是个成年人,她没有幼稚发气,而是直接转首开始和夏伶商谈。 她说:“夏老板,最多三天就会有人来打听衣服,到时候你先别第一时间应承,说这些都是定制的一件两件不好弄。等过几天询问的人多了,你再提出预定交定金的方法,一定要记得统计尺码。” 夏伶仍旧有些怀疑,“你确定客人在根本还没看过实物的情况下,就会交定金?” 老板娘的怀疑不无道理,在21世纪“预售”是很常见的销售模式,可这里是相对落后的80年代,大众的思想还很保守。 这样一套衣服至少30块钱,哪怕定金只一半,15块钱快赶上学费了,也并不便宜。 但是—— 沈慕青耸肩:“夏老板,如果不采取这种模式,我也拿不出几千的本金。况且,谁说没有实物,迪斯科女郎们穿的不都是实物吗?到时候咱也别太死板,定金分三个层次:10块的质量差点,但不会比麻布差;15的就普通布料;25的上等布料……” 女孩滔滔不绝数着自己的生意经,一旁的两人都听愣了神。 沈斐终于知道妹妹的本金从哪儿来,她这样的倒卖方法根本闻所未闻,根本就是在细钢丝上行走。 夏伶显然和沈斐的想法一致:“等等,慕慕你说的这种方法听起来很可行,定金就能攒出一部分本金。可是,你怎么确定这些衣服的成本呢,万一成本比定金高,那剩下的本钱从哪来?我丑话说在前头,陪你搞宣传我冒的风险已经够大,不会再出钱了。” 沈慕青微微一笑,只说:“这个我自有办法,就不劳夏老板担心啦,夏老板帮我做好定金这部分,到时候利润的一成分你。” 没想到夏伶却摇头拒绝了:“利润就不用了,舞厅的生意能红火我的利润就会有,我只有一个条件。” 沈慕青:“嗯?” 夏伶:“小玲腿伤好之前,你都得先来这儿撑着场子,否则,我看你这衣服也不好卖。” “绝对不行!”沈斐一口回绝,“现在来舞厅的人太多太杂了,慕慕她才15岁,救一次场可以,多了难免惹祸上身。” 沈慕青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她虽是重生之人不在乎那些,但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她认为二哥说得不无道理。 沉吟一瞬,她回:“夏老板,我还在上学,家里知道了我在舞厅登台演出的确是件麻烦事。这个你让我先想想吧,看能不能想出别的解决办法。” 夏伶也不催她做决定,双手轻轻一拍,屋外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来人目测身高在183以上,长得倒眉清目秀,就是过于瘦了点;或许是经常低头的缘故,他的背看起来微驼,身上气质有些许复杂,冷冽之中夹杂着掩不住的稚嫩少年气。 夏伶指着少年说:“慕慕,这是我的干儿子许昂,如果你同意救场,他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沈慕青一怔。 沈斐目光不善地看许昂一眼,拉着小妹就走:“我妹妹的安危不需要任何人保证。” 而沈慕青边走边朝夏伶喊:“老板娘,你先多物色几个新人,我虽然不确定救场不救场,但调|教新人刻不容缓!” 闻言,夏伶扬唇。 她知道,沈慕青不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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