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西南的边陲小镇的贫困程度让苏岩一行人刷新了三观。没有平滑的水泥路,苏岩他们在铺满鹅卵石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范晓菁穿着高跟鞋,一走一歪,折磨死她了。 “这都什么破地方啊,真亏海润能找到这鬼地方。”她抱怨着。 前头带路的村长王长胜不由得心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诸位多担待。等来年政/府/款/项拨下来就能砍/水泥路。” 几个人看着王长胜那笑容就将心中满腔抱怨压了下去,连范晓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就在校舍收拾了几间干净的屋子让苏岩他们住下。临时的医疗点也设在这里。学校还没复课,教室都空着。从数量上来看,来读书的学生并不多。 第一晚大家都没睡好觉。床板太硬,被子有股潮乎乎的霉味儿,还有各种蚊虫烦不胜扰。苏岩实在睡不着套了件长袖到外面去才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半夜起来乘凉的。大家相视一笑,心中各有掂量。 一早起来,各自顶着熊猫眼洗漱过后被村长邀到家里吃早饭。腊肉,腊肠,豆腐干,鱼干,满桌子的荤菜让一众人无从下手。而王长胜和他媳妇儿银秀不停地招呼着多吃些。 “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各位别嫌弃,多吃些。” 说实话,他们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这么被奉为上宾还是第一次。 王长胜简单介绍了一下村里的情况,又带着人挨家挨户走访,方便医疗小组做病史调查。这里的人家都是环山而建,一层一层螺旋着上去,就像小时候学过的那首诗——白云深处有人家。 范晓菁在半路就不行了,她今天换了运动鞋,舒服的多,可运动量是她不能承受的,脸都白了。吕春荣在队伍里年纪最大,资历最长久,是队长。他说:“我们先停下歇歇吧,让小范缓口气。” 一行人就地坐在道旁的石头上,范晓菁嫌脏没坐,叉着腰站着喘气。 “各位受累了,怪不好意思。”村长一路上没少抱歉。可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错。 第二户人家门前有一大块田,地里的麦子还青着。院门前卧着一条土狗,远远地看见苏岩他们就开始交换。王长胜熟稔地呼了一声:“陈老二家的。”门里就走出一个穿一身暗色碎花棉袄的女人,张着一口黄牙冲村长招手。离得近了看见苏岩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有点生硬。 “香兰,这是海城来的医疗小组,来咱们村儿里做个调查。”村长笑着说。“你家老二还在县里上工呢?” 香兰点了点头,“我去倒水。”她转身朝厨房走去,带着农村妇女独有的干净利索劲儿。 香兰端来盛水的容器是几只新瓷碗,锃亮,碗里的水清澈见底,冒着热气。“刚烧的开水,喝点吧。” 一行人客气地接过却没谁动。 苏岩说:“别忙了,没事的。我们来就是想做个家族病史调查。”香兰一脸不解看向王长胜,他马上就说:“陈老二不是有腰疼的毛病吗?不正好让医疗小队看看。” 香兰的眼神闪了闪,“他那是老毛病了,没大事的,不用麻烦了。” “哎,你放心,不要钱的,免费给治,对了,大毛呢?怎么没看见那崽子。”王长胜一边说一边张望了一下。 香兰的肩膀一抖。“他跟二丫在山里玩呢。” “哦哦,那你注意些,天黑前喊他们回来。我就不耽搁了,还得上别家去。你家陈老二要是真不好就来学校,这些医生免费给看病。” 香兰胡乱点头应答了一番就把苏岩他们送走了。 “陈老二家的媳妇有点害羞。”王长胜笑着说。他们继续往上爬,日头渐渐高起来,大家的额头上都有了虚汗。其实走访了两家,心中多少有点数,多数人的反应同香兰的一样。 他们在躲。 “也不知道我们来这破地方干什么,他们一个两个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范晓菁抱怨了。 “少说一句行不行,一路上就你一个人在嘟嘟囔囔,你烦不烦。”苏岩堵她的话。范晓菁瞪了他一眼,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王长胜一声叹息打断了。 “也怪不得他们。我们这小村子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平时大家要是有病痛都上巫医那儿去治。治得了就好,治不了那都是命。” 巫医?这个仿佛在小说里才能看见的词汇他们今天竟然亲耳听到了。 “巫医是什么?”范晓菁问。但没人回答,大家都不了解。 “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吧。”王长胜说。 第二天王长胜果真早早就来到校舍叫醒了他们,几个人睡眼惺忪看了一眼手表,才凌晨四点,天都没亮,这也太早了吧,再看一眼全副武装好的王长胜,不由得想翻白眼儿。 “地方挺远的,来回需要时间,打扰各位休息了真不好意思啊。” 一行人照着王长胜的打扮一人拎一只手电筒走了与昨天相反的方向。他们在爬一座山,路小又窄,还有坑,范晓菁跌了几次,整张脸是个大写的忍字。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才走到半山腰,但已经有了人家,一盏黄灯让众人都舒了口气。 “前面就是了。”王长胜说。 有了光线,视线也亮了起来,房子的轮廓渐渐清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有点像道观那种,外墙壁上画着年画上那种凶神恶煞的武将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 怎么说,有种阴森的感觉。 王长胜领着众人进门,里面出来个穿着长袍的男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强子,大先生呢?”王长胜问。 名叫强子的人抬手指了指山顶的方向。王长胜愣了一下,“今天是谁?” “陈老二家的大毛。” 后面一众人没听懂,挑着眉毛都是疑问。王长胜道了声谢就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大先生就是我们这儿的巫医。打我记事起,他就在这里人民的心中扮演者济世救人的角色。谁家人有啥病痛都来找他,他都给治,不收钱,就收些米菜和香油。小病治的快,三两天就好了。大病就只能听天由命,有的时候一命换一命也不一定能够换回来。” 他们完全听不懂王长胜在讲什么,就跟听天书似的。可等他们到了山顶看了情况才真正被惊到,也才明白刚才他们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范晓菁甚至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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