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上元（二）

四哥穿着一身灰鼠毛里子的玄色便衣，付手而来，神色轻快。我心想，四哥刚登基不久，已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今日为何便衣到此。　　　　我上前赶紧行礼，四哥伸手扶我起来，眼里却看向她。　　　　开口问道：“这样站在廊上，寒风吹着却穿得如此单薄，会着凉。”　　　　着凉不着凉的，四哥操什么心。　　　　高涵看着景祯，嘴上挂笑：“回皇上，外头一片灯火璀璨，看着热闹，就不觉着冷。”　　　　是啊，好多灯，此刻我是不是正是一盏立在二人之间的大灯。　　　　四哥来在靠廊外的桌边坐下，一品阁有五层，这便是顶层，凉风灌进，高涵依旧朝外面看得兴起。　　　　我想着得赶紧找个机会溜，莫打扰了二人。　　　　还未开口，四哥让小李子拿来一包点心摊开：“高涵，贤弟，刚才在路上遇上卖花糕的，瞧着不错，买了些，你们尝尝。”　　　　额，是她尝尝吧。哪个大男人喜欢吃甜腻的花糕？　　　　可是走不了了，坐下吃糕吧。　　　　四哥看着我，嘴上带笑：“贤弟呀，朕有件喜事要与你讲。”　　　　何事？　　　　四哥接着道：“朕准备下个月就封高涵为贵妃，她以后便是你皇嫂。”　　　　我心中抽痛，碎了一大片，面上还不能显出来，硬撑着。　　　　“恭喜四哥，恭喜皇嫂。”　　　　高涵的脸涨得通红，低下了头。　　　　我心想着，看一眼少一眼了。以后进了宫，怕是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我十四岁时认识她，当时她十二，第一面就为她摔断了腿。现在我二十一，她十九，白驹过隙，七年了。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可能嫁给我。高家用意很明，第一美人高小姐一定是要进后宫的，只能嫁皇帝，而我自见她第一面，就没了争储的资格。　　　　我时常在想，这算是造化弄人吗？　　　　平生第一次相逢，见面礼便是一条腿。　　　　倘若我周身健全，刚好又登了皇位，我便一定能娶她，放在后宫日日见她，宠她，看她在宫里撒娇使坏。　　　　我定然会像四哥这般爱她，把她惯上天，由着她骄纵。惹得后宫上下嫉妒，满朝文武上书，我却偏偏驳回去，怎得，高涵就是我惯得。　　　　我们会有皇子，会有公主。皇子像我，公主各个像她一般俊俏，我每日抱着他们，爱不释手。　　　　她脾气不好，喜欢发火，我就由着她发，后宫里的东西都让她砸碎了听响儿。　　　　她胆儿大，我就由着她上房揭瓦，哪日看到她在房上站着，我便亲自爬上去与她玩儿，抱抱她，摸摸她的脑袋。　　　　她喜欢嘴上逞强，我便由着她，跟她贫嘴，陪她。听她揶揄自己，周身也舒坦，我真是贱气到家了。　　　　那时，她会像爱四哥这般爱我吗 ？　　　　转念一想，又有些忐忑。　　　　“言棠，尝尝花糕。”　　　　抬头见四哥亲手给她放入嘴中。猛然惊醒。　　　　自己真傻，一时失神，竟幻想与她过完了一生。　　　　可惜，她快要成为别人的妃子了。　　　　四哥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开口道：“景祈呀，你说这花糕是分两块儿呢？还是三块儿？”　　　　我被他问得一愣，几个意思？我纵使有八个胆子，敢说三块儿？　　　　“回四哥的话，两块儿合适。”　　　　听了这话，四哥好似很满意的神情，望着我笑了笑。　　　　少顷，四哥又对我说：“景祈，看灯，亮吗？”　　好尴尬，我赶紧回道：“亮，极亮。臣弟借着亮，要赶紧回府了。”　　　　四哥点头笑道：“臣弟所言甚是。”　　　　我一手拄着杖，独自下楼，留得二人在阁上。鼻头一酸，莫名一股凄凉。　　　　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问我，你是不是孤寡了？　　　　下到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我想起，我本就孤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