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步速度怎么样?”江雪未抹去额前碎发上沾染的雨水,轻声问道。 小凤凰头顶着公文包,公文包是皮质的,且十分宽大厚实,即使雨下大了,小凤凰头顶心的毛毛还是干的。此刻,她眨巴着真挚的大眼睛道:“很快很快的。” 江雪未看了看渐大的雨势,想起田径比赛里的中距离跑,便问道:“3分钟内可以跑完八百米吗?” “可以!” “30分钟内能跑完8000米吗?” “当然!” “好,那我们来赛跑,”他脱下薄薄的西装外套罩在头上,“规则是,沿着这条小道跑,计时30分钟,时间结束后谁在前面谁获得胜利。如果跑步途中一方有跌倒的记录,那么最终的获胜者就属于另一方。这样可以吗?” “好哇好哇!”她会全力以赴的! 江雪未看着小妻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那一点点的忧心也稍稍放下。他走过去将她举着的公文包往前拉了拉,道:“记住,不要让头顶淋到雨。” 小凤凰敛目低低地道:“好哦。”他的大掌伸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青草混泥土的清新气味,她的耳朵突然有点热热的。 “你是女孩,你先跑。” “不要,不公平。”自己顶着只装了几份文件、一个钱夹的皮包,他可是拎着装得满满的大塑料袋,说起来他的负重还要多一些呢。 江雪未不断被细雨冲过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见的温柔,“好,”他温声说。 ##### 雨势愈发大了,狭窄的道路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凤麋兴冲冲地一蹦一跳跑在江雪未的前面,灵巧地避开积水,踩在暴露在外的泥土上。 她不时地飞快回头望一眼后面的江雪未,漫天大雨中她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哈哈哈,雪未,你也要快一点哦。” 江雪未间或擦一把渗过西装外套、流到他眼中的雨水,他全身都湿透了,顶着西装外套也只是聊胜于无。他一边与前方的凤麋保持着5米之内的间隔,一边注意观察两边的山林是否出现异常现象。要知道这个季节,也是泥石流最可能发生的时候。 前头的小凤凰高兴极了,她十分享受这种纵情奔跑的状态。她从小生活在无忧谷中,偌大的天地任她遨游,而来到人间后,由于城市人口密集,她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了。而现在,像这样小心地避开一个个水塘,会有一种冲关挑战的激昂之感。在雨中奔跑,实在是快活极啦!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身后的江雪未说“时间到”之后,她还意犹未尽地往前冲了个十来米。 时间刚过6点。 “我赢啦,雪未,嘿嘿嘿。”她歪着脑袋笑得灿烂。 江雪未一边点头,一边奇怪为什么凤麋气息平顺,根本不像跑了30分钟的模样。 “有奖励不?” “奖励你不用再举包了。”此时天空已经放晴。 “啊……”她失望道,这算什么奖励,好敷衍哦。 “有意见?” “我想吃你前天煮的葱花肉丝面。”嘤嘤嘤,越想越饿! 一提到吃,江雪未也觉得有些饿了,毕竟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二十多个小时内都没有用过餐。他不是真的冰人,也会有人类的需求。凤麋不提还好,她一提,那股被他刻意忽视的饿意就忍不住要冒出来,一个劲提醒他——你该用饭了。 无奈,他只好低声道:“回去给你做。” “哦……”她是一只听话的小凤凰,不可以再给夫君添乱了。 “前面不远就是村庄,到了之后打个电话,会有人接我们回去,至多明天晚上就可以吃到你的葱花肉丝面了。”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一场雨过后,凤麋肩膀以上的头发都是干的,肩膀以下却湿透了。江雪未反观自己,也是一身狼狈。“把辫子解开,会干得快一些。” 凤麋乖乖地把又黑又亮的长辫子拉到胸前,解开发带,一层一层开始梳理长头发。 江雪未看了她一眼,瞬间重新低下了头。 “裙摆的水自己挤干净,我去那边整理一下,你呆着别动。” ##### 得益于六点不坠的大太阳,他们二人的衣服挤至半湿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半干的程度。 江雪未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发呆的她。 此刻的阳光比不得正午,却也是耀眼的,她长发披散着,只有双耳畔的那几缕发丝扎在了脑后。她逆着光,静静地站着,这幅画面很美好,差点就让江雪未忘记她出状况的频率。 他舒展的眉又拧了起来,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向她,事已至此,不会更坏了。(此处应有呵呵~) 小凤凰看到自家的夫君,立即咧嘴一笑,露出八颗亮闪闪的大牙。 有点傻气,突然不太想走过去,怎么办? “雪未,你看我找到什么?”小凤凰邀功似的凑过来,举起两根带刺的棍状物,高兴地说:“给你,可以吃的!” “黄瓜?”他接过其中一根,掂了掂,“在哪里找到的?” 凤麋忙道:“就是前面那片林子里边,我带你去看!” “阿麋,我以为你会很听话,不是让你呆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吗?” 被逮住了!他好阴险!肿么办! “我饿了嘛。”她嘴巴一瘪,泫然欲泣道。 江雪未叹了口气,低声妥协:“算了,带我过去吧。” 小凤凰的一片好心还是被伤到了!她忧郁地低头转身,不想看到他那张冰块脸! 背对他的时候,凤麋忍不住龇牙笑了,圆润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嘿嘿嘿,成功找到一种对付他的方法啦~ 其实她的那点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阅人无数的江博士能看不出来吗?只是不想和一个小女孩计较罢了。这么说起来,江雪未对小凤凰的容忍度也确实有点没下线呢…… 走到那一小片林子里,江雪未就看到了林子尽头的一大片田地,想来是到了先前那老伯所说的村子了。 他看到近处的黄瓜藤,这一小片林子里也不过只有一根,它攀附在相邻两颗树交叉的树枝上,稀稀疏疏结着几根黄瓜。瓜藤看上去不似人为搭建,应该是偶然长出来的。 他仔细一看,竟然所有的花都是雌花。 但是单单是雌花,没有雄花,是不会结出黄瓜的。 “嗡嗡嗡……”几只蜜蜂飞过。 是了,应该是蜜蜂授的粉,所以这根黄瓜藤上才会出现枯萎的花。 如果黄瓜藤有主,瓜农是不会错过任何一朵花结出黄瓜的可能的。 所以,江博士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根无主的黄瓜藤,黄瓜也可以自取。 被雨水冲刷过的黄瓜看起来十分清爽,江雪未咬了一口,优雅地细细咀嚼。嗯,不错,不愧是野生黄瓜,口感清新脆嫩,几口入腹,饥饿感也消去了不少。 凤麋见他似乎吃得很开心,也啃了一口小黄瓜,唔,好吃~ 她见黄瓜藤上还有数朵黄瓜花,便伸出魔爪辣手摧花,折下一朵插在发间,问她的新婚丈夫:“雪未,你瞧,好看不?” 江雪未点点头,道:“不错。我们这就走吧。” 他刚迈开步子,就听到不远处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喝:“偷瓜贼!哪里逃!!” 于是,江博士被一口小黄瓜华丽丽地……呛到了。 ##### 只见远处飞跑来一个套着白背心、穿着大裤衩的黑壮老农。那老农手里拿着锄头,锄头上满是泥巴和细草。 “你,还有你,”老农粗大的手指几乎指到二人的鼻尖,“竟然敢偷额赵老四的黄瓜!也不知道问问,额赵老四的东西是那么好偷的吗?!” 听到一溜的土话,江雪未大概明白过来,他拉着凤麋退后一步,道:“对不住了,老人家,我以为这是野生的黄瓜……” “呸!额管你怎么想的!”老农拖着锄头上前一步,直着脖子大喊:“你就是个偷儿!” “那您想怎么样?” “哼!当然是送你去局子里!”老农一敲锄头,高声道:“赵局长可是额的堂兄弟!” “好啊,那就去吧。”他当然知道最近的派出所在很远的镇上,虽然他们有错在先,这老农的举动也有些无赖了。 听到“偷瓜贼”这么“配合”,那老农一时间卡壳了,不过吃了他的瓜,想要随随便便了事可不容易。 “额大人有大量,局子就算了,”老农振臂一挥,“跟额回村子里。” “做什么?” “额要让村民们好好认识认识你们!偷瓜还有理了?” “您想怎么做?” “你!给我背个大锣鼓,绕村子走一圈,”那老农捏着布满胡渣的下巴,想了想又道:“走三步,敲一回锣鼓,这个女娃娃,就给额大声念‘额错咧,额不该偷赵四爷爷家的瓜’!”哼,看看这以后,谁还敢说额赵老四抠门、瞧不上额赵老四! 江雪未&凤麋:…… “这样吧,我给您钱,两根这样大小的黄瓜,按照市价,2块钱足够了。”他在上海时,几乎每天都会自己出门买菜,这样的黄瓜一般是卖5毛钱。 “2块钱?打发叫花子哩?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额是个多正经的人!” 江雪未28年的人生很少遇见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他实在很无语,“那您要多少?” 那老农满意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在江雪未面前晃了晃。 “5块?”放在平时,拿钱免去麻烦的事他的确做得出来,可他身边只有3块5…… “是50!”老农大吼一声,把凤麋吓了一跳,躲到了自家夫君的身后,“额的瓜,纯天然无毒害,哪是随便就买得到的!” 江雪未伸出手护住小凤凰,强硬地说道:“只有2块,您看着办。” “只有2块?这女娃娃头上还戴着额种的一根瓜!” 凤麋一听,赶忙摘下头发上的黄瓜花,小声道:“它不是还没长成瓜吗?” “你不摘,它过几天就能是一根好瓜!” 江雪未道:“那就3块。” “你这个小子!找打!!” 说着,老农拎起锄头就往江雪未头上招呼。 他当然没有能够得逞。江雪未一手撑住锄头,感受到它下降时夹杂而来的千钧之势,再无动于衷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使了七分力气推开锄头,老农一下子往后退了几步。 江雪未的行动激怒了老农,他举起锄头,大喝道:“敢躲!打不死你!” 江博士一把拉起凤麋往反方向奔去,那老农穷追不舍。他们二人在前面左拐右拐,也不知是何方向,江雪未深知这样下去不行,便取出公文包里的三个钢镚,略略使力,避开老农的要害,投射到他小腿上的几个穴位处。那老农一个踉跄停了下来,嘴里还犹自骂道:“臭小子!你最好别回来!你赵四爷爷就在这里守着!见你一次敲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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