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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月皎霜风青丝垂,丝丝缠乱意也深。须花浅深说相思,菱花镜里不解缘。海棠无香恨孤眠,萦系心絮才歇帘。    因皇帝政务在身,一干事宜交代完毕便回宫去了。此刻,天边云海如澜,炊烟尽洒,容若正为裕王打点轿撵,他抬头看天,夕阳浮空,落日荒西,许是心弦绷得太久,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一阵风飒飒吹来,迷了他的眼,只顾扶着马背揉眼睛,远处一乘鸦顶蓝呢小轿,直经过他身后停了下来,随扈在轿子旁边的丫头向他走过来,侧头瞪眼地盯着他,容若自是纳罕,只呆站着一边揉眼睛一边回看她,“姑娘,有何请教?”    那丫头低头指着他脚底下的绢帕,一面甩着辫梢指身后的轿子,“这位公子您踩着我们姑娘的手绢儿了,还请您劳驾。”容若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无意之中与轿中人讶然相视,坐在里面的姑娘见了他眸中豁然一亮,“是你——这么巧,又见着您一回。”    他迟迟哦了声才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正踩着一方洁白无瑕的绢帕,他有点尴尬,“姑娘,真不好意思都被我踩脏了。”忙把帕子打抹干净,看那帕子绣着几株粉思幽艳的荷花,上锈几行藏头诗:卢敖结幽期,雨打荷花声,蝉鸣空桑林。    仔细看是一首藏头格,他将每句藏于诗首之字连起默念——卢雨蝉?他自知这姑娘是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先头阿玛总曾提起卢兴祖之女如何婉娈,性本端庄,今日见了果然娴静。阿玛虽有意与卢家结亲,可纵佳人再好,吾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然意已决,他只要雪梅。    容若淡淡一笑,把帕子递给丫头,“物归原主,请姑娘收好。”卢雨蝉朝他点点头,含羞一笑缩回了轿中。    待轿子走远了,卢雨蝉挑起帘子问:“这个人我一天见了他两回,真不知是什么缘分?”    丫头边走边摇头,“姑娘别把什么事儿都往天机上归,我瞧着像巧合,看他的模样气宇轩昂的倒是齐整,可咱们不知他的底细,光样子好看有什么用?还不如老爷亲自说的那门亲来得好,满四九城[g]里名门遍布,都想攀着叶赫那拉氏的亲,若咱们家真把这桩婚事做成了,姑娘的终身可就顺意多了。 ”    卢雨蝉听了脸一下子红个通透,乜乜眼,“我才说了一句,你竟说了一大车,倒像个老嬷嬷,有枝添叶的编排我。”卢雨蝉掀着帘子频频回望,远远地看着容若进了吉祥茶园。    容若去仁瑞阁找裕亲王汇报进展,“王爷,轿撵已备,现已落日西山,还是请及早动身。”    裕亲王颔首,道好:“你先去备马,雪梅身子弱我去把她抱出来。”    容若伸手将他拦住,“王爷身份贵重若被芙儿过了病气如何是好?您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朝廷之重,万一有点闪失,我和芙儿都觉着有愧。”    裕亲王挑挑眉,退回身仔细的审视他,“这年头最危险的关系莫过于,什么表哥,妹妹之类的,模棱两可的关系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云山雾罩的撇不清理还乱,最是容易让人意乱情迷,不是么?”拍拍他的肩膀,“你才华横溢,身后有宗族庇护,又得上眷注异日后仕途必然可期,本王奉劝你一句,这天底下最不能觊觎的便是皇权挚爱,若要妄图谋取就是自毁前途,聪明人有时候最懂得适时放手。”他说得决然独断,像是告诫自己一样。    他自认为对待雪梅的感情流露拿捏得恰到好处,止于明眼人之中寻得蛛丝马迹其实早就被他料着了,他只是当局者迷罢了。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挑明了,显而易见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他无可置喙,天底下再没有像他这样的胆大妄为,竟然要拐带皇帝属意的女人,可他只是个亲王,即使表明了态度又能怎样?    仁瑞阁影壁前,他和他面面相视,各人各心皆有自己的盘算,裕亲王本想听他后面的话,猛一抬头看过去,望见雪梅垂手立在月洞里,裕王撇撇嘴,“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刚好就要任意妄为吗?”他手上搭着氅袍,闲适地走过去为她披上。    她嗯了声,并未急于搭话,眼光盈盈,深深怜惜地看向容若,她觉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坑坏了他,被周遭的一切所掣肘,似是夹缝中求存。她心里沉甸甸的,何其幸运能遇到一个肯为自己不计前程的男人,也许最动容的爱不是相溶以沫或是天长地久;更重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过之后,肯为其解缚牵绊,若离去能成全他的解脱,她愿意放手。两个人深情所致,爱得合情合理如今却只落得眼神交流,此时无声胜有声,相顾间别有幽情。    裕王轻轻瞥她一眼,“为什么不说话?是觉着,我一个王还要为你搭衣,是受之有愧还是欣喜若狂?”    雪梅觉得他似乎很自信,甚是可笑,“王爷如此尊贵,小女觉得受之有愧,千言万语不知如何答谢。”    裕王挑挑眉,哦了声,“既然如此,暂且先记着,你可欠了本王一次,日后是要还的。”    雪梅蹲蹲福,“小女虽非君子,但也不至于辱没斯文,对王允诺的自会兑现。”    容若抬头看天,时下暮影浅长,他迎上去握起她的手,“时候不早了,趁月未当空,还是及早回去的好。”    而两个男人之间气势不相上下,处处冒着酸气,她不知裕王为何如此,许是为了皇帝才义形于色?雪梅很不好意思地觑了裕王一眼,她两颊泛红不敢正脸瞧他,在外人眼中行止纵目落下了暧昧,对于女子而言逾越了礼数就是坏了名节,她的惆怅与疲惫不动声色,心中左右权衡如今哪还有心气儿顾虑这些。    她冲他点点头,容若眼睛里满是宠溺地看着她,“怎么样,可走得?不如我抱你。”未待回应,便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出了吉祥茶园。    裕王正正头上的海龙绒暖冒,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儿,他喃喃自语,“真是阴错阳差!”他牵牵唇自嘲一笑,觉着自己轻飘飘地像被空气兜成一股风早就吹到九霄云外去了。    出来吉祥茶园,裕王的戈什哈在下马石前把雪梅接上了车,容若拉来两匹马送到裕王跟前,不想裕王摆摆手,直接上了马车。    容若很是无奈,心情愁肠百结甚不顺意,他提袍撸袖地跃坐在马背上,随手一挥,后面的戈什哈驾着车便动了起来。    与王同车而坐,这让雪梅很不自在,只得侧身依窗,时不时地挑帘看外面,手露在外面又冻得慌,把双手捧在嘴边上直哈着气。    裕王看在眼里,忙擎起她的手,直接把自己的汤婆子塞进她怀里,雪梅很诧异地看着他,脑子里绞了一团浆糊,千丝万缕,理也理不清。    他微偏着头,冷峻地看着她,“天这么冷,你还大敞四开的过风,外面有什么可吸引你的?难道与本王在一起就这么让你不自在?”    这话问得正中下怀,她的腕子被他拿捏着,心里愈发突突直跳,“能得王爷如此厚爱自然是小女的荣幸,我只担心回府之后不知如何交代。”    她巧舌如簧,说得又在理,自然可以放她一马,裕王松开手,神情淡然,显得十分笃定,“上一次是京郊遇雪,这次是随扈回府,本王也想知道究竟和你是怎样的缘分如此牵绊不清?明珠的算盘打得精,可你的那点心思本王也知道,正因如此我再做一次好人,你要知道雪中送炭可不是轻易就能作得的。”    他的脸颊轮廓分明,眼睛明亮而深邃,斜飞式的剑眉使得他盛气凌人,凛凛风雅中透着矜贵。  雪梅不自觉得咽咽口水,被他的一番话震慑到了,这个人深谙世事简直通透的很,相处之下不过几次,他便把住了她的命门。    她有点心虚,用手紧紧扣着汤婆子,没怎么敢抬头再看他,“听王爷的意思像是话中有话,不过依着我这样的悟性怕是参悟不透,即使舅父心里有什么盘算,像我这样的命数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裕王挑着眉,哦了一声,玩味一笑,“是么?你挺聪慧的,莫不是要偃旗息鼓,就这么打算混过去?”    雪梅一时语噻,勉强笑笑,“您说笑了,您是王公贵胄又是君子,在您面前得说真话。”她想四两拨千斤,要想蒙混过关,如今只有看这位爷的兴致了。    裕王有意促狭她,这回心里称意了,颔首道:“你是得跟本王说些真心话,此去送你回府就是为了护你免受申饬,待会本王见了明珠若无心忘了可怎么好?”    雪梅有些慌,真是无言以对,半响才嗫嚅道:“王爷能亲自送我回去,小女已经感激不尽了,若说无心也好有心也罢,既这么着,合该也是命数。”    裕王霁色道:“命数——你倒是很会听天由命么!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日后你命数究竟如何,本王定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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