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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忽又想到,朱妍梅跟姜氏向来不和睦,姜氏没应承她给朱碧云提的婚事,眼下朱碧云就要嫁到邓家了,朱妍梅还那么好心来开解朱碧云么……这不会又使什么坏吧。回头一看那半掩着的门,红珠到底有些心神不宁。    回房一看没个人在,想来李氏是到朱老太太房里去了。红珠心道,姜氏那儿说是病了,办不了事,她想怕是姜氏心里怨怪,不肯帮朱碧云操持婚事罢了,真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歇了一会儿,才见程文涵回来,红珠问起来,程文涵只道:“我说碧云姐回来了,二舅放心了就没多问,二舅娘倒是有些好奇,我急着回来,便也没跟她说什么。”    “你做的对。”红珠点点头,到底这事事关朱碧云清誉,能少一个人知道自然更好。    程文涵想起一事,又说:“方才二舅提起来,说是那相济先生的卦象算了吉日,年前就是年二十八,年后就是年初八……二舅说都成,若赶不上,那咱们先过个松快年。”    红珠闻言挑了挑眉,暗道他们那食铺小,如今店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真要赶年前是能开业的,且照钟氏那么个性子,再拖个十天八天怕是闲的心里都慌了,恐怕李二舅也想赶着年前才好。便只说:“回头再看看吧。”随后又问起程文涵先前说起西山书院的事,哪知程文涵这下就有些扭捏了,只道:“我胡说的呢,姐姐就当没听过吧。”    红珠故意瞪大眼睛唬他,“什么胡说,这读书的事也能拿来胡说的么?看我不收拾你!”    程文涵被她一吓,差点信了,可一想这话他娘李氏能说,却从未从姐姐口里听过,这才醒过神来噗嗤一笑,摊着小手板伸过去,委屈说:“姐姐轻些。”    红珠往他手里不轻不重地一拍,“谁还心疼你不成,该打!”    程文涵啊了一声,可很快又忍不住笑了。    两人玩笑一阵,红珠才认真问起正事。    要说这通安城,还真不是什么人文荟萃的地儿,比不了江南那一带书院遍地的。如今这边最好的书院,就是约莫在二三十年前创立的西山书院了。    这书院创立说来还有个缘故,当年有个老翰林致仕后不愿留在京中被儿孙奉养,只想着回乡颐养天年、落叶归根,没成想归途行到城外西山,竟淋了冷雨生了一场急病,眼见都闭过气去了,真真急坏了家人。    亏得那时西山上还有个山神庙,庙里正好有个老和尚住着,却是个懂医术的,老翰林的家人心急之下就将人搬到了庙里,这才救得老翰林一命。这一养病就住了三四月,待老翰林好了,与那老和尚却交上朋友。那时正是盛夏,西山上却是日日凉风习习舒爽得紧,老翰林是个怕热的,这一住又是几月。    待过了年,家人来劝,老翰林却不愿走了,只说西山是他福地,他要在这西山养老。老翰林在家中也是老太爷的辈分了,他这么一发话,儿孙们也不好硬劝,且通安离京也近,更好。因此不一年就挪了家财给他在山腰间建了处大房舍。    老翰林长日无聊,慢慢找了山下的村童来念书。后来觉出了几分乐趣,老翰林又邀了几位文友一道教学,闲时会文、写诗,更有那有学识却科举不得意的书生上山讨教学习,一年两年过去,得了通安赵家的资助,这西山书院就成了气候了。    也不知这西山是不是真是个福地,从这书院里出来的学子竟真有几分气运,秀才举子出了不少,就是红珠她爹程桂棠,少时也在那儿读过书。后来西山书院传出了名声,书院里请来的先生学问更高了,求学的学子也更多了。因着那有教无类,不拘贫富的规矩,书院的名声更盛。    如今书院的山长还是那位老翰林,他已然八、九十岁了,身子仍旧康健、精神也好,但只是兴致好了给学子们上一两回课罢了。副山长却是朱伯修拜的师傅蒋宣桐,听闻他还是老翰林的族侄,书院中事多半是他料理。    早几年开始,因着求学的学子多,书院收不过来,便定下每年春秋两季设入门试招收学生,考过的才能入学。若遇着那实是功课好家底薄的学子,还能免去学杂费用,因此通安附近几城的贫寒学子个个向往。    如今西山书院不设蒙学了,因而入门的学子还限了年龄,过了年程文涵算是十岁,正刚刚够得上,他想着早早成才,好减轻家里负担,因而很早前就想去西山书院了。但他娘和姐姐住在朱家,没几日就得生些闲气,他轻易不敢离开。也就是因着今日正巧说到了搬家,他一时高兴才没忍住问了一句。    红珠当然想过让程文涵去西山书院,不说那儿教学程度如何高明,就论这时候读书人就讲究个师徒之情、同门之谊,能去那好书院多结识几个知交也是好的。若她弟弟跟她爹似的不知变通的性情,红珠才不去想什么科举之事,而程文涵这样的,好好培养一番定然出息,不说什么高官厚禄,得个功名不受人看低也是好的。    只是一想程文涵才虚岁十岁,红珠觉得还是小了,便道:“那入门试可严格了,你有把握么?”    程文涵一愣,道:“姐姐,我也……没想去。”    红珠敲了他一下,“又骗我。”她笑了笑,“我不管你想不想去,明年春上,你就给我去考。”    “姐姐……”程文涵忽的红了眼睛,“我会努力考上的。”    “行了,就当试一试。”红珠一笑,也没给他说什么考砸了如何的话。她这弟弟有时候心思太重了,她不愿学李氏那般逼着他,晓得了他心愿,就让他一试,即便一次不行,秋上再去也成。    随后无事,朱桂达拿着个单子匆匆出去办嫁妆,而朱老太太指使着李氏开了库房,让朱妍梅拿着账册子,一样一样地往外点着能用上的东西。红珠也是晓得朱家那库房的混乱的,就是拿着册子找也没用,基本进去个人翻一通,出来就是灰人了。    红珠看着不像样子,便跟着去帮忙了。原本这是给朱碧云备嫁,断没有要个小姑娘帮忙的道理。可眼下熟悉里头的朱桂达和姜氏都不在,靠着一个既不熟悉又没力气的李氏,和一个光说不动的朱妍梅,怕是半天也寻不出一样东西来,朱老太太见红珠帮忙也没法子说什么。再后来,连朱紫兰和程文涵也来了。    如此忙了小半天,到天色暗下来时,众人都累得不成样子。朱桂达那儿又采买了一些东西回来,待将东西搬回来收拾好,红珠实在累得动不了。亏得朱碧云歇了半下午觉得好了些,也不躲屋里了,早早到厨房做好了晚饭。    晚饭时除了朱妍梅还有些笑语欢声,旁的人也没个人说什么。朱伯修的晚饭是朱紫兰送去的,而姜氏,早说她不吃。    红珠也顾不上这些了,自觉身上都是灰,硬是烧了一大桶水,撑着困顿的眼皮洗漱完,头发还半干着就歪倒在床上睡着了。李氏见此也没法子,只好拿了揪了她头发出来拿布巾给她擦试干。    一夜无话,红珠到底还是年轻,清晨时起来倒是精神得紧,而李氏却有些没缓过来,红珠怕她累病了,便让她躺着多歇一阵。    朱家人这时也没个起来的,就连朱碧云那儿也是静悄悄。这两日没下雪,红珠起早惯了,也不觉多冷了,收拾好自个就往什么厨房里生火做饭去。谁知正在井边淘米,就听得后门处有人急急拍门叫唤。    红珠吓了一跳,细听竟是古大娘的声音,顾不上别的就急急就过去开了后门,“大娘,出什么事了?”    古大娘一脸的急色,一开门见是红珠,就说:“你碧云姐不是要嫁邓家么?那邓家儿子昨天半夜里痰迷了,没救回来,死了!”    “什么?”红珠大惊,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问:“是真的?大娘怎么知道?”    古大娘拍了拍大腿,瞪着眼睛道:“怎么还不信我?方才我摊子上来了个安仁堂的大夫和他两个徒弟,吃了好几碗面……那顾大夫说是昨天半夜被人急急请了去邓家救命,哪知去了那邓家子早去了,拉拉扯扯的还被拘了半夜。说是现在还有两个城东的大夫没让回来呢。也亏得顾大夫去晚了些,这才没赖上他。”    “这……”红珠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些发蒙,一时也不晓得这事是好是坏,想了想没想出个结果,只能说:“我得告诉我大伯去。”一转身正要走,却被古大娘一手拉住了。红珠不由诧异问:“怎么了大娘?”    古大娘着急道:“哎呀,现在紧要的不是这个,是顾大夫说那邓家人受不住,竟说……人是你们家碧云给克死的!还说要拿了她去!”她吸一口气,眼底有些复杂神色,“说不得一会儿又来人堵门了……”    “我晓得了。”红珠飞快答,而后立马往堂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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