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无力。 这是我醒来的第一个感觉。 入眼一片模糊，背下坚硬硌人。 我许久不曾这般狼狈了。 模模糊糊的，我似乎看到一道人影站在不远处。 我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双眼娇弱的看过去，怯生生的道：“救...救救我……” 如何惹人怜爱是我的看家本领，很少有人看到我这般楚楚可怜会不心疼我。 “啧，就是这个表情。你就是用这个表情……骗了我两世。”说话的人声音嘶哑难听，他走近我，我瞪大双眼想要看真切他。 两世？什么两世？ 不想下巴被他捏住，我被迫抬起头来。 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离忧...” “啊，原来你还认识我。”他那双毒蛇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我浑身发颤，实在是他这张脸伤痕累累，太过可怖。 “厌恶我？害怕我？”他怪声怪气的笑。 “离忧，你弄疼我了。”我逼出两滴眼泪，我知道他最怕我哭。 果然，他攸的松开手，我重重跌倒在刚才躺的石块上，背部好像磨出了血。 他背过身去不看我，我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低声啜泣起来：“离忧，我、我都是被逼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你疼不疼？” 他冷笑一声：“琉莲，你看我的手。你说我疼不疼？”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他竟然只剩下一只手了。 “怎、怎么会？”我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我那日虽是服了他的妖丹，但并不想伤害他。 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意，我以为他终于放下芥蒂，会与我谈情诉苦，哪知他皱了皱眉，说：“琉莲，你真臭。” 我僵住，仔细嗅了嗅，却什么也没闻到。难道是昏迷了几日，身上有些汗意？ “你以为，你入魔道修炼、施下法术，就能永远祛除你身上的恶臭？”他嗤笑。 我一惊，柔弱再也装不下去，恶狠狠的道：“闭嘴！蠢货！”我勉强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子实在是虚弱，站都站不起来。 我有些后悔对容离忧恶声恶气，想要对他服个软，谁料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不过是个孩子在闹脾气，过两日就好了。我心想道。 我很自信他不会怪罪我，他根本离不开我。 哪怕我骗了他的妖丹，哪怕我害他受了伤，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抛弃我。 谁让我们都是被抛弃的，谁让我们是同类呢？ 不过，我有些不爽快... 他说我臭，他怎么也能像别人那样，嫌弃我呢？ 真是个...蠢货！等我成了至妖，要让他为我做牛做马！ 这么想着，我心里舒坦了些。 我抬起手，手中慢慢聚集起妖力，我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竟然只是妖媛了？ 我心咯噔一下沉下去。 我快一千年的修为，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我气得尖叫！ 随手掀掉旁边的一切东西，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不！ 我还是不解恨！ 容妙妙...都是容妙妙！ 这个贱人！ 那一刻愤怒给了我力量，我很轻易的就站了起来。 我踉跄着往外跑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我刚到洞口，却被容离忧拦下：“你去哪？” 我没回答他，因为我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那股味道... ... “这...这是... ...”我不确定的问他。 “这是妖丹和蛇胆熬成的药水，你身体本来就没好，喝点补补。”他语气说不上好，可我心里放晴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容离忧不会不要我。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这时候我顾不上装什么优雅，端过来就把那黑黝黝的汁水往往嘴里灌。 我一口气喝完，竟觉得浑身的伤口都不疼了。 我感激的对容离忧笑笑，可当我抬头看见他那张丑陋的脸，我又忍不住的犯恶心。我在还没发呕之前慌忙低下头。 “……现在比不上之前了，这些妖丹都是下等物。你在这里等着，我取到妖丹给你带回来。”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我还没来得及深究，他就又出去了。 管他呢，我止不住的得意，反正他不会离开我，永远也不会。 喝了妖丹化的水，我有些困了，遂躺回刚才的石床，打算小憩一会儿，顺便让灵力消化一下。 我再醒来时，小桌旁又放了一碗浓稠稠的液体，除了妖丹特有的香气，还有一种奇异的怪味。 许是蛇胆吧。 我端过来喝下。 之前我太过急躁，没品出味来，现在喝下竟有些发苦。 我想吃蜜饯了。 小时容离忧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带过，妖后羽那里有的他有，没有的他也有。 他明明知晓我怕苦，为何不给我带两块蜜饯呢？ 我有些不满。 正想着，他回来了。 “离忧，这汤...好苦。可我知晓你为我好，一口气便都喝了。”我压低嗓音，有气无力的对他说。 “良药，苦口啊。琉莲姐，你忍忍，过些日子你就解脱了。”他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点头，还是有些不甘：“那...离忧，我直接服用妖丹吧，这汁水太过粘稠，我总归不太舒服。” “好的。明日我给你带。”他道。 …… 等不到明日了。 当夜我噩梦连连，总是梦见有鬼来向我索命。我在梦里哭着喊着叫他们别来找我，全都是我那干爹做的错事，可他们依旧不放过我，说要饮我的血、扒我的皮... 我惊醒过来。 正对上一双灰色的眼。 离忧... ... 我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离忧...离忧，我要报仇！都是容妙妙，都是她！是她害的我堕入魔道，是她掏了我的妖丹！那些鬼一定也是她叫来的...” 容离忧剩下的那只手搭上我的肩，那双手冰凉冰凉的... 他道：“琉莲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妖丹。” 我抬头看去，地上放着一个麻袋。 我惊喜的扑过去，这该是有多少妖丹啊，哪怕是最下等的平妖妖丹，服下后我至少也能晋升一两级。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 “啊！” 我的尖叫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回响，显得极为吓人。 而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袋子里的东西... ... 那满满一麻袋的、黑色的妖丹！ 那是... ...死妖的妖丹！ 那散发出的味道，和我今天喝下去的一模一样！ 我反手要给容离忧一耳光，手被他捏住，他说出的话阴森森的：“琉莲姐，这些，可都是我辛辛苦苦、一颗一颗从地底下挖出来的，肉身还在的死妖尸.体可不好找，你不要辜负了我。” 我干呕着，想把今天喝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没用了，琉莲姐，你现在浑身死气环绕，不久怕是要成尸魔了。至于是头脑清醒的，还是混混沌沌的，就看你的造化了。”他语气平静。 我甩开他的手，使出妖力给他一掌！ 我那一掌蕴含着尸魔的魔气，他被我打得喷出一口血。 我收手，满身的怒火散去，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缓缓蹲下身子，我浑身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要变成尸魔了... ... 我还会有意识吗？我会成为魔王的傀儡吗？ …… 容离忧浑不在意的摸了摸嘴角的血，他笑：“你不是修魔道吗？何惧成了尸魔？我这是在帮你啊。” 我双眼发红，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指甲稍稍用力，陷进了他的肉里。 我这个种族的鸟妖，浑身都有剧毒，之前我为了不误伤别人，我把所有的毒素都转移到指甲里，现在，那毒素正一点点的渗进他的肉里。 “你去死吧。”我说。 他开始浑身痉挛，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说：“不、我、还、不、死、我、们、说、好、相、依、为、命。” 我一愣，手上力气小了些。 他趁这时似使用浑身力气扑过来，把我扑倒在地。 我不懂，一个将死的妖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动用妖力都推不开他，我只能用指甲扎进他的肉里，盼望他赶快死去。 “琉、莲姐…”他说话期期艾艾：“你、你看、那么、多的妖、妖丹、你都不满足…因为、没、有我…你会感到孤…单……” 他的声音弱下去：“你、不是、说、说心口痛吗？往、后、就、不会、再、痛了…上、一、世、你、抛、下我…这一世……” 他的独手缓缓凝聚出妖力，那是！ 我瞳孔一缩：“住手！” 迟了！ “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爆.体而亡时凝聚的金色妖力… 失去知觉前，我似乎又听见他温柔的声音：“琉莲姐，我们说好，相依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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