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了祖母,也害了芙儿。
现在该怎么办?他该怎么跟芙儿解释?又该怎么面对祖母呢?
傅毅洺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待到夜深,回到正院时已是四更天。
唐芙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去忙了,等到亥时见他还没回来就先睡了,此刻房里已经熄了灯,只有院中几盏昏暗的夜灯还亮着。
傅毅洺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就这么在院中站着,呆呆地看着她的窗口,一如刚来蜀中那日一般。
但此刻窗边没了女孩的身影,只有从半开的窗扇中透出的无边黑暗,像是要一口把他吞噬。
傅毅洺就这么一直站到天亮,然后依然没有回房,而是转身离开了,之后接连三日没有回府,而是住到了沈世安的宅子里,直到第四日夜晚,一场秋雨伴着惊雷而至。
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打第一声雷的时候就醒了,立刻从床上弹坐而起。
三天了,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芙儿了……
这雷声像是在催促着他,他在床上坐了一会,终究是忍不住了,趿上鞋随手披了件衣裳就冲到了雨里,马也忘了骑,就这么一路跑回傅宅。
睡的正香的沈世安被下人叫醒,说武安侯忽然冒雨跑出去了,起初吓了一跳,听闻季南他们跟着走了以后又闷头躺了回去。
“赶紧滚吧!要疯去别处疯去!烦死我了快!”
…………………………
傅宅,唐芙亦是被雷声吵醒了,转转反侧,难以成眠,心里想着不知傅毅洺现在在哪,睡不睡得着?
但是在外面不用跟她同房,他身边有季南他们陪着,应该没事吧?
唐芙翻了个身,努力不去想这些,准备继续睡,可守夜的佩兰却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她醒着,赶忙上前道:“小姐,侯爷回来了。”
阿珺回来了?
唐芙赶忙坐了起来,心中莫名有些欢喜,探身往门外看去,但视线被房门挡住了,她什么都没看见,便小声道:“他是不是要进来?”
佩兰点头,紧跟着说了一句:“侯爷淋了雨……”
淋雨?
怎么会淋雨?没带伞吗?
唐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亲自拉开房门,果然看见傅毅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身上的水顺着被打湿的衣裳流下来,已经在脚下形成了一滩水渍。
“怎么淋成这样?”
她赶忙将傅毅洺拉了进来,让下人去打水,又准备了干净衣裳供他换洗。
傅毅洺进门后始终没有抬眼去看唐芙,低着头自己走进了净房,沐浴过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爬到唐芙床上躺了下来,生怕晚一步就要被她赶走似的。
佩兰早已有自知之明的退出去了,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唐芙看出傅毅洺似乎心情不好,便也没说什么,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她想问问他怎么了,又怕是不方便说的公事,正犹豫着,傅毅洺声音沙哑的开口了:“芙儿……”
“嗯?”
在这之后他却又没了声音,许久后才又接了一句:“你觉得……祖母这个人怎么样?”
唐芙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答道:“很好啊,温柔和蔼,对你对我都很好。”
“……那如果,她对别人不好呢?”
你会怪她吗?会恨她吗?
唐芙不解:“怎么了?是京城那边……传来什么跟祖母有关的消息吗?”
傅毅洺不敢看她,就直勾勾地盯着帐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唐芙跟他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而且这件事还跟长公主有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但我觉得……祖母不是那种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人,如果她对什么人不好的话……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你问过她吗?”
傅毅洺摇头:“没有,但是……”
“那你亲眼见到她对别人不好了吗?”
唐芙又继续说道,打断了他的话。
傅毅洺一怔:“没有。”
“你既没亲眼见到又没有问过她,又怎么能确定自己现在所知道的所想的就是真的呢?”
“京城距离这里千里之遥,什么消息传过来都或许会有误会或是其他曲折,若是因为误会而曲解了祖母,那岂不是让她伤心?”
长公主人在京城,唐芙便下意识以为是京城来的消息,却不知道事情就发生在蜀中。
但她这番话还是让傅毅洺心中清明片刻,几日以来接连不断的那些思绪似乎终于缕清了一个头绪。
他这几日在沈世安那里,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正如季南所想一样,除了长公主以外,他实在想不到有人会这么做,所以心里自然就先默认了这件事是长公主做的。
可事情不该这样想啊……
如果单从出发点去说,他才是最有可能杀了程墨的人,可他并没有啊!那又如何证明祖母就一定做了这件事呢?单凭几具尸体和一块令牌吗?
压在傅毅洺胸口那块石头像是被人撬起了几分,虽然仍旧压在身上,但不再那么沉重了,让他终于能顺顺当当地喘一口气。
唐芙见他面色有所松动,又继续轻声说道:“你可以写封信给祖母问清楚,若是嫌书信往来有误的话,也可以等你把蜀中这边的事了了,咱们便即刻启程回京,你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你和祖母如今可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呢?对不对?”
傅毅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中松快不少,翻身侧躺过来,伸手轻抚她的面颊。
这动作太亲昵了,加上现在又是躺在床上,比白日里还多了几分旖旎。
可是没有问清这件事之前,傅毅洺并不敢过分,犹豫片刻终究没敢亲吻她的嘴唇,只是在她面颊上轻吻了一下,贴着她的耳畔道:“芙儿也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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