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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极为炎热,尤其是这边日照时间太长,人和咸鱼似的,仿佛要被晒干了。王令在板车上哼哼唧唧的,他是真的觉得腰快断了,又没地方治。越往北走就越偏僻,方圆几百里都没人,也难怪有人听说要流放,宁可自杀都不肯来。    口干舌燥不说,身体也起了变化,脚后跟,手臂全都被晒到裂开了。女眷们还好一点,成年男子都戴着枷锁,动也不能动,实在是煎熬。    饶君羡黝黑的脸上也流着大汗,他逡巡了一下,见众人都恹恹的。年轻的蔫头蔫脑,年纪大的更是脸上泛白,他远远望去,前面有片阴凉地,遂对众人道:“前方有出地方可以歇息,大家打起精神来,咱们脚程快一点就可以尽快休息了。”    听了这话,莹尘似飞毛腿一般,浑身是劲儿了。不仅仅是莹尘,连平时走的最慢的林淡月也拼命走着。    前方确实有棵大树,树旁有不少草丛,灌木,沈夫人连包袱皮都没垫就径直坐下了。莹尘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竟然看到了黄澄澄的杏子。    她欣喜的叫着沈夫人:“娘,您看有杏子……”    沈夫人整个人才有了些生气,莹尘把衡哥儿放在地上,她搓了搓手,两只脚绞上树,嗖嗖嗖的爬了上去。她的姿势实在是不好看,屁股撅着,人也一拱一拱的,林夫人和秦侍玉见着都觉得颇为尴尬,另傅溆和林东阳看了别过头去。    “沈姐姐,我也要上去摘。”傅澄却觉得沈莹尘特别能干,他还鄙视的看了一眼弱弱的林淡月,啥都不会,就等着当大小姐,真没意思。    莹尘坐在树杈上,一边摘杏子,一边笑:“那你快上来吧,要不要我拉你。”    这棵杏树有八米高,爬上来其实很不容易,以前在京城天天守着男女大防,现在流放了,反而不在意这些了。哪一天不是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住,讲究这些,那真是活都不用活了。    再说傅澄年纪小,她还真的没把他当男人看,完全当小弟弟看。    这傅澄皮是十二岁的皮,心理却是二十四岁的青年了,他当然不肯让姑娘家去拉他,那也太掉面了,但他想爬树玩,他的人生似乎一直泡在苦水里,很少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玩乐。    重生回来他只有一个心愿,为自己而活。    傅澄爬上去后也找了个树杈坐着,他没莹尘那么热衷于找熟杏子,慢悠悠的让莹尘笑话他:“你这是专门爬上来玩的吧?”    “嘿嘿,被沈姐姐你猜着了。”傅澄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他知道在树上说话,树下的人人听不见,所以和莹尘道:“王令这几日都起不来身,但他身体恢复的挺快的,沈姐姐你要小心点,如果有什么事,你和我商量。”    见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莹尘重重点头:“好,我一定和你说。”    二人又略说了几句话,莹尘怕爹娘等急了,所以又从树上爬下来,爬下来的时候,手上破了皮,她也浑不在意。    杏儿熟透了,看的人直流口水,莹尘分了好几个给爹娘,自己则跟衡哥儿剥皮,她一边剥,一边又和沈夫人道:“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再好吃咱们也就润润嘴,可别吃太多了,我还要留几个等过些时候咱们渴了再吃。”    她自己摘的,当然不会分给别人,他们这群人中,随时都可能有人饿死,有人被野兽咬死,甚至有的还死的莫名其妙,人要保存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就像她帮陌生人,都是在能力范围内,她不会主动害人,却也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无条件帮别人。    沈夫人手里拿了三颗杏子给饶君羡、王令、老刘一人分了一个,她想一路上被这些人管着,面子上总要对人家恭敬一些。    她和王全虽则性格不一样,但都是老实人,莹尘被王令言语侮辱的事情,沈夫人后来才从女儿口中得知知道。但王令现在在板车上受了伤,他又是管她们的人,她也只能选择息事宁人,心里暗恨着,面子上还要做到没有区别。    傅澄摘下的杏子并不多,他没有奉给嫡母,而是大部分给了王令和饶君羡,他摘的比莹尘多,熟的没熟的全摘了下来。    可别说王令这人就是你弱他就强,傅澄送杏子给他,他不仅不谢,还把傅澄呼来喝去当仆人。傅夫人把个傅澄当笑话看,这个庶子根本不听她的话,妄图攀上王令,没想到把自己折了进去。    傅溆则由于他和傅澄微妙的关系,从来都是把傅澄当做眼中钉,没把他当弟弟看。又一向自矜于嫡出的身份,觉得庶出的傅澄就是地里的泥巴,庶子孝顺嫡母嫡兄天经地义,他却暗自讨好别人。    先是和武力值很强的沈莹尘搭上关系,又去讨好押解的王令,沈家人好讨好,那王令却是个阴暗的性子,傅溆看着这庶弟折腾。    这吃多了杏子的王令很快就腹泻了,他又要求停下如厕,饶君羡黑着脸答应了。    傅澄好心的扶着他去,看他腿肚子拉软了,不禁一哂。    **  夜黑风高,沈夫人乍着胆子问饶君羡关于玉昌的事,她说:“劳烦饶大人多告诉我们一点,也让我们早早熟悉,若是两眼一抹黑,到时候咱们去那儿可不就是拖累大人们了吗?”    这里是大漠戈壁,臀下则是砂砾,带着微微余热。据老刘头说戈壁滩的尽头,再翻过两座山,就是玉昌关了,莹尘很是绝望,因为这里的人也实在是太少了。    走了整整十天,王令都能下地走路了,可这里却一个人烟都没有。    也不怪沈夫人有些慌了,饶君羡却冷冷的:“到了那里自有领你们的人,我却不管那些。”    他并不多和罪犯们接触,除了……,尤其是沈家,那是贵妃的娘家,比其余俩家相比更没有翻身的机会。经过这一路,他远远望着,对这三家也有起码的了解。林家读书人多,读书人多心思就多,玩心眼子他们这些学武的拍马也赶不上。傅家的两个男人,大的书生样,看不出好赖来,小的却是机灵的很。    与这两家比,沈家就奇特了,全是女人做主,那沈莹尘一把子功夫竟然深不可测,沈夫人性情泼辣,沈家的男人只有唯唯诺诺的听命于她们。    但沈家的人也最厉害,看着女人和孩子多,男人只有一个,那沈姑娘却一看就是个能干极了的人,照顾幼弟,帮扶爹娘。他想沈贵妃的侄女就这样厉害了,这位曾经宠冠京城的沈贵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夜一深,大家都睡下了,王令又开始打鬼主意了,本来他早该好了的,但因为多吃了几颗杏子,又闹了肚子,折腾到现在才好。    他这人也真是另辟蹊径,沈莹尘功夫好,一甩手银针满天飞,本来打算下药的,那药带着包袱都被流民抢去了,林淡月又是饶君羡的人,他都有些怵。年轻点的也只有那秦侍玉了,再说秦侍玉经了人事的,长的也比沈莹尘好看,肯定更通人事。    尤其是他旷了这么久了,早已耐不住了,他看了看这秦侍玉,左边睡着林家的老婆子,右边躺着林淡月,只好泄了气,等着时机来吧。    走到沙漠的尽头时,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饶君羡让大家在山脚下休息。沈夫人牵着衡哥儿上前去问这问那,总她才不管饶君羡高不高兴,多打听点总没坏事。    林夫人暗自和秦侍玉嘀咕:“这沈家不会也打饶大人的主意吧?”    看沈夫人那热络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真的去打探事情的,反而像是找女婿。她不禁有些慌了,儿子从老刘头嘴里套话,说这位饶大人的父亲是百户,百户可是世袭的,家里日子在整个千户所都是数的上的。    这样的人家以前她们在京里眼睛都不会瞟一眼,但如今嘛,可不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吗?    秦侍玉看的分明,她笑婆婆真是太心急了:“沈莹尘是什么样,咱们淡月是什么样,男人们谁不会选择?”    就是在这样的破烂的条件下,小姑子也和她一样提过重物,可她的手依旧嫩的跟青葱似的,就那么随意绾了卷,都美的惊人。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是沈莹尘这样的人比得了的。一个似那细瓷一眼摆在桌上供人观赏,一个就是普通盛水的粗坯子,天上地下之分。    林夫人也笑了起来:“我也是晕了头了。”    婆媳二人根本没把沈莹尘放在心上。    待沈夫人和衡哥儿一起回来,莹尘铺好了包袱皮做被单,小孩子皮肤娇嫩,万一被蛇虫鼠蚁咬了就不好了。    天还泛着鱼肚白,这时突然昏天暗地的沙子朝人扑来,莹尘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手捂住弟弟的脸,沈夫人和王全吸了几口进去,不停的在咳嗽。    这个时候的王令为了色心真是连命都不要了,黄沙笼罩的同时,他竟然一把扑向了秦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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