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知道这人持续集麻烦于一身,应该会慎重考虑要不要和他同行。但是突然遗落他们就像捆绑在一起,根本由不得她。眼看好不容易翻上朗峰,迎面就来了二三十个袭击者,这一交手,她更没机会再走了。 被安顿在后方草丛中,彤儿小心藏好。神经紧绷,一动不动紧盯他与众人搏斗。暗叹又是一帮以多欺少的人。她忿忿地抬起脑袋,眼见他夺过兵刃,神色一凛。出手扣住对方命门,扭动脖子瞬间将人踩翻,鲜血涌出,那人便奔赴黄泉。 他反应很快,即使身上带了伤。猛然回身,几轮攻势朝着头顶击来,千钧一发之际迅速避开。握紧利器步伐稳妥,向前时又是一记迅猛的杀戮。 他对敌人毫不手软,出手便要了人命,这让彤儿有些害怕。来不及想,不稍片刻便解决掉攻上来的几十人,回头带了草丛里惊魂未定的丫头,夺马跃过,持缰打个来回果断朝前驶去。 看来朗峰待不得,本以为那夜过后会安稳些,谁知那些人仍旧穷追不舍,丝毫没有放弃追杀。 林子里有细微的声响,他们奔了良久。不远处的马儿被拴在大树下,缕缕阳光从树影间投入。两人缓口气,待在厚实的落叶中。她跪坐在地上,闻着水流清新的滋味溢出,细细帮其处理伤口。 他又受伤了,但不算严重。不过本就带伤的身子划多一点都是雪上加霜。多日前的伤痕愈合得还不错。丫头小心翼翼处理着,软软柔柔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侧,异常专注。 就这么打量她的动作,抬臂顺手拭去她腮边沾上的血。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那人儿瞬间僵住,反应过来拧眉拍掉他的手,一咬牙,颤颤地将布条打了个结。 她很快退开,香喷喷的里衣味道从颈间传来。站起身,执拗的目光居高临下打量地上的男人。试着后退些许,嫩嫩的模样像初生的鸟儿。 “我要走了,不能跟你待一块儿。” 拗起来的小气势,硬邦邦一句,双颊两朵粉晕。衣裳仍然破着,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 他移开眼,剑眉微挑,想都没想平静道,“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可能不会放过你。” 话语一出,丫头噎住,瞬间起了性子,圆溜溜的眼眸怯生生扫过,犹疑,“谁是……你的……” 她支支吾吾的模样执拗得紧,底下的男子听着,沉声解释,“我是说与我同路。” 默默捏了手绢,洗过无数次,揣在怀里已经皱巴巴不像话,小姑娘听着,嗫嚅道,“可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跟你耽搁了。” 她心里总有万千纠结,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单手抽开水袋喝了口水,态度平稳,“什么事?” 彤儿仍然心怀惦记,吸口气,埋首踱步,“找我的同伴,再想法子探望表叔。” 猜到定是这几桩,默默放开水袋,再盘算自己人的搜寻速度,他很笃定,“陪我去思岚崖,我帮你办。” 丫头并不相信这人真有同伴会来相助,神神秘秘。都这个节骨眼还想着探清环山地形,遂忍不住咕哝,“你都这个样子,还是别去了吧。” 男子默了,目光紧锁,再次道出口的话听上去很微妙,“你想丢了我?” 一句话噎得人缓不过神,彤儿拧眉,背手凝望,心情有些复杂,“我……”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谈何丢与不丢。那人本事这么大,应对数名袭击者也能游刃有余,跟着一路还需谁来陪。有她同行反倒给人添麻烦。再说都到这会儿了,跟着一块儿算怎么回事,非亲非故又不知底细。 见人没有答话,他起身往前而去,彤儿想着,担心直言不讳惹人不高兴,毕竟他也帮了她许多忙。遂拎了水袋抬步跟上,直到山边大树旁,对方驻足停下,俯身观望。 “下面是南端地貌。” 淡然陈述。姑娘个子娇,找了快石头踩上去踮脚瞧,忘了先才的僵持,闻声很快点头,“嗯,这里看得最清楚,北端也能望见些。” 风吹而过,他漠然瞥过,不动声色把人从石头上拉下来,小心护住,“蛮族敌军若不从秦州主道走,此地倒是很适合侧攻。” 一语道破关键,听得她连连回头,仰首打量对方神情,不禁愕然,“什么?连你也这么认为?” 男人定住,意味不明地盯着她,这个“也”字表明的东西太多,从她嘴里说出让人颇为意外。 低头盯着那丫头垂下的眼睫,他嗓音低哑,“怎么,你还懂打仗?” 提到这些,不禁又忆起上辈子的经历。小脸儿绷得严肃,一味摇头,“不懂,但就是……就是知道。” 眼里闪过一丝光,衬得眉眼愈发英挺,他并未多看,转头随口称赞,“认知不错。” 感受人的赞许,姑娘抬眼扭头盯着天空云彩,秀眉微蹙,语气忿忿,“就我认知有什么用,又不能带兵打仗,大营里的将军知道么,识得敌军计谋。” 高大的身影挡住山边斜光,抱臂打量,逆光而立。闻言顺手拉上松开的前襟,从靴中抽出匕首,试了试再次插回,语气极淡,漫不经心却又有莫名的威严。 “没准他真知道。” 脑中闪过些什么,没来得及捕捉。扭头便见他抬步朝前走去,彤儿望着不远处夺来的马,顿了顿。暗忖有马应该会行得快些。之前经历那帮刺客已经耽搁了去憩水镇,接下来是否该…… 心情复杂,若有所思杵在原地,眸中泛着水光,软软漾漾,输了高髻,露出细嫩白净的脖颈,站在微风中抿了唇。冲着那高大的背影迟疑着问。 “你要走了?” “你不走?” “我……” 她很犹豫,眼看对方牵住马儿踏蹄而过,锁住她不明所以的神情。走近,舒口气,正对跟前灰头土脸的姑娘,朝她伸出手来。 “上马,穿过林子有住户,我们找地方借宿。” 攥了小拳,丫头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撇开脑袋,嘴上执拗,“……不行。” 不料跟前的男子并不懂女孩的心思,单手拽了缰绳,浓眉紧蹙。屏着没多的表情,只俯身,盯着那悻悻的脸上粉嫩娇盈的唇瓣。还有柔润如雕的小鼻,心窝里溢出不知名的情绪。 “放你一人不安全,去过思岚崖,我送你回家。” 耐着性子出口,彤儿反复思量,幽幽暼见他笃定的眼神,就差没被混乱的心绪搅乱了去,“可是……” 心有一刻透软,尤其那晶莹婉柔的目光,触上就如撞在里头,男儿心志突地灭去六七成。可态度却是寡淡,英气逼人却又不见耐性。 “怎样你才走?” “……” “背着你?还是抱着你?” 这家伙真够直性子,放肆不羁的语气好生执拗,彤儿下意识后退半步,眼帘低垂,坚持出口。 “不,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能行。” 默默丢下一句,身板儿灵活,转身便往前去。连马也不骑了,看得身后的男人抱臂停住,发现自己似乎对这小姑娘没什么办法,尤其又细胳膊细腿儿,不能碰不能丢。 心有些乱,默不作声牵马跟上。傍晚的日落洒在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斜影。强压住内心毛躁。一步步踩过脚下落叶,望那前方纤纤一柳儿的小家伙,漠然不言。 也不知行了多久,她始终未回头,脑袋瓜里斟酌近两日发生的事,连上辈子的恶梦都掺和进来。风儿丝丝缕缕从耳畔刮过,明白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回头,正想说些什么。来不及抬眼,身子便突地腾空,一把被人扛了起来。 “诶,你快放我下来。” 他力气好大,拎着她不费吹灰之力。随后翻身上马,将人锁在身前。单手持缰,迅速夹紧马腹熟练而驰。 “这速度挨到天黑也到不了。” 耳边是他沉沉的告诫,飞驰而过的感觉汹汹如潮,她迎着风纵观两旁再不敢挣,怕一动便会摔下马去。一时慌,倒真出奇的安分。 许是见她没动静,身后的男人向前微倾些许,无遮无挡的坦然。得此贴近,彤儿支身下意识躲,待到一个颠簸再次撞入怀中,压得更紧。 “放心,我不是坏人。”见她不安,诚恳安抚。道出几字竟莫名带着说服力,条件反射锢住她的身子,炙热而拥。 云雾缥缈,小人儿的思绪一时乱得横七竖八,日头似快被蒸干。乱蓬蓬的带来满腹空落,随着起伏的山林,她垂了眸子,霎时分外心乱,不知从何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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