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夜风吹散了积累了一白天的热度。 原本应该熄灯睡觉的房间灯火通明,夜风撩动窗帘,带起簌簌的声响。 苏渝坐在床头,头上贴着冰贴,怀里抱着自己的擀面杖,像是抱住了全部希望。 “你——”那边,男人刚开口,马上被苏渝伸出的一只手拦住。 她一脸审视地看着男人,语气严肃认真:“你先告诉我,刚刚那个红不拉几的,是鬼吗?” 昼隐面色淡淡,摇头。 “哦,那我就放心了。”苏渝长舒了一口气,瞪他,“说说呗,那是个什么东西?” “动植物的尸体腐烂后会形成瘴气,而它们的灵魂会游离在森林里,被一种黑色的气体吸收聚集,会变成带着红光的流动体。我管它们叫夜婪,它们游荡在森林里,有自己的意识,会猎捕和杀戮。”· “红色的……瘴气?”苏渝打了个嗝,“我觉得我现在就有点胀气。” 男人目光看向远方:“上次……我就是被它们伤到的。” 苏渝挑眉。 “等等等。”她抱着擀面杖凑近,“不对啊,你不是说他们游荡在森林里吗?这里可是现代化大都市,有电有灯的,怎么也会出现这种……夜婪?” “我不清楚。”昼隐眉眼间是严肃的神色,“或许是因为我受伤了,它们顺着我的气息找来的。” 苏渝倒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他们是……想吃了你吗?” 不能怪苏渝此刻的表情太过浮夸,实在是因为她好歹是心理学高材生,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即使从小察觉昼隐的存在,不是什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这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世界和剧情?森林?瘴气?妖怪?还吃人?这踏马都是啥! 她的病人脑洞都未必有这么大好吗! 她的世界观做错了啥要忍受这种冲击! 昼隐点头:“夜婪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森林里,对人类和其他物种影响不大,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忽然就强大起来,数量聚集起来,我都很难抵挡。” 苏渝抱着擀面杖揶揄他:“那你走吧,它们吃你的时候你别连累到我了。” 昼隐:“……” 他又用类似无奈的眼神看着苏渝了:“你身上一直都沾染着我的气息。” 言外之意,没了昼隐,可能她马上就是夜宵了。 苏渝瞬间瞪直了眼睛。 靠!强行被绑定成豪华套餐了是不是! “那、那就没什么解决办法?”事关自己,苏渝拧着眉开始想办法,“把他们打死还是吹走之类……” “没用的。这个世界上不缺是森林,有森林的地方,就会有夜婪。” “……”苏渝噤声,一脸悲愤又懵然地看着昼隐。 “我现在需要检查一下我留在森林里的东西。”昼隐站起来,看向她的方向。 苏渝抱着擀面杖警惕地看他:“那、那你就去检查啊。你盯着我干嘛?” “我走不了。”昼隐缓缓转过身给她看自己的后背,苏渝这才注意到他后背新添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打湿了白衬衫,缓缓流下。 苏渝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从床上跳下来,提着医药箱手忙脚乱地过来。 “你、你伤成这样,半天怎么不吭声啊?”苏渝拧开双氧水,捏着棉棒拧眉看他,“衣服脱掉。” 昼隐挺拔的背脊顿了一下,居然听话地背着她把衬衣扣子解开,然后缓缓脱下来。 苏渝看着男人背上长长地伤口,替他消毒的手止不住的抖。 “我刚刚试过了,我现在走不了。”男人忍着痛,背着她声音低缓,“所以,现在要靠你。” 苏渝消毒结束,正一把绷带顺着他的肩背缠上来,整个手臂环过男人胸膛,昼隐偏头,幽深漆黑的眸对上她的。苏渝手下的动作一顿。 “我?” 昼隐点点头,带动着赤.裸的身体和她的胳膊触了触,苏渝瞬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从背后抱住了昼隐。 她咳了咳,迅速地把绷带打结固定。 苏渝抱着手臂坐回去,看着转过身来的昼隐:“那个什么瘴气,是不是把你打傻了?我?这黑灯瞎火的你让我在市中心去哪给你找一片森林?” 真是绝了嘿,人家是爱上野马家里没有草原,天,她家树精现在要一片森林,她该要怎么办? 苏渝抱着手臂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和劲瘦的腰身:“那什么,穿衣服。我记得楼下小公园后面有片小树林,我带你去……” 昼隐利落地拿了新衬衫套上,在苏渝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有些用力。 “不是那里。你闭上眼睛。” “啊?” “闭上眼睛,想象一片原始森林。” 苏渝一脸懵逼。 这位大哥,大半夜不睡觉搞啥?原始森林?哈?她疯了吗?没事想想钱和帅哥不好吗?睡会儿不好吗? 昼隐抓着她的手有些紧,苏渝想骂的脏话全卡在喉咙里。她叹了口气,顺从又敷衍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算了,反正她现在是个半失业人员,明天也不用着急早起也没有高强度的脑力运动。 看他这么帅,就当陪他玩了。 苏渝闭着眼睛,认真想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根本没去过什么原始森林,她唯一待得最久的就是小时候那片小林子。 可惜被砍了。 原始森林原始森林……苏渝一下想到她高中在书上和网上搜到的亚马孙热带雨林的图片,郁郁葱葱的树,小昆虫和数不尽的鸟类以及其他小动物,那个时候还有点憧憬的。 眼前晃眼的白光闪过。 抓着她的手力道一松。 苏渝的鼻息里猛地撞进来一阵清新的植物的气息。因为昼隐松了手,她一下有些失去平衡,下意识的抬手抓住旁边的东西。 硬的,带着粗糙的纹路。 苏渝愣怔地睁开眼睛,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到自己手里抓着的树杈。 “??????” 满脑子写满了问号,苏渝前后左右望了望,这一眼,差点没把自己看得昏厥过去。 她的周围郁郁葱葱都是树,各种听不出类别的鸟声不绝于耳,大概是下午的光景,微风拂过时树叶沙沙作响,带着清凉的气息拂过她的面庞。 而她正站在一颗橡胶树的树杈上。 远远地,听到水流的冲击声在响。 她这是……穿越了?巴西?委内瑞拉?呃呃厄……厄瓜多尔? 苏渝的脸瞬间垮了。颤抖着声音喊:“昼、昼隐……” 这个死男人死哪去了! 周围,除了鸟叫虫鸣,无人给她回应。苏渝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想她的房间和那张舒适带着余温的大床。 她想回去躺尸睡觉啊喂! 再睁眼,苏渝面前依旧是望不到边的丛林。 “靠!”苏渝忍不住骂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开始找角度。 “没事,小时候也没少爬树。不就是爬树吗。” 苏渝一肚子火气,安慰自己。 橡胶树的树干上绑了容器,大概是当地部落还是居民用来收集橡胶用的吧。 说明这边还是有人的嘛。 她刚放弃形象,抱着树杈试探着熊抱住树杈,屏息间一抬头,瞥到头顶不远处的树杈上,正盘踞着一条金黄色的蛇,对着她幽幽地吐着信子。 “啊——!” 苏渝惨叫一声,也顾不得找什么位置了,腿一软手一松,整个人向着树下掉去。 下面是一片草地,苏渝摸着钝痛的屁股站起来,拔腿就跑。 “蛇蛇蛇啊……” 狂奔出去不知道多久。 苏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是汗,她从小体育差,跑这两步已经觉得自己肺要炸了。 苏渝扶着膝盖停下来粗喘。 “不行了……我要死了……跑不动了……” 求生欲作祟,苏渝在林子里乱冲乱撞,刚刚那片地方已经隐没,她彻底失去了方向。 苏渝环视着周围一模一样的景观,想哭。 她慢悠悠地往前,隔一阵就喊一声昼隐的名字。 再然后,苏渝生怕自己找不到来的路,脱了临时披的衬衣外套,撕成小条,隔一阵子就在显眼的地方绑一条。 真是没想到,她作为龙的传人女娲后人社会主义接班人,居然有一天要沦落到鲁滨逊漂流记般的野人生活。 她难道还要像贝爷一样“一切去掉头都能吃”荣升食物链顶端吗? 她拒绝! 林子里空气格外清新,偶尔能看到没见过的彩色的鸟在树枝间蹦跳,被她惊扰,振翅高飞。 小松鼠和小猴子好奇地探头看她这个访客。 老实说,如果不是她现在这样落魄,这还真像一场免费的丛林之旅。 晃得太阳西斜,整个林子都暗了下去,湿气骤降。 苏渝抱着手臂,走得实在累的不行,干脆坐在草地上休息。 几近黄昏的天气,苏渝等的心都凉了。她甚至开始幻想在林子里当一辈子野人,或者被当代野人抓去做压寨夫人或者食物的惨剧…… 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苏渝立马全身警惕起来,抓着自己拾起的木棍,带着期待和害怕回过头去。 黄昏的余晖下,林子里的场景已经看不真切。 身后不远处一头角分叉延伸的鹿正在幽幽向她走来。 说是鹿,不如说是一道虚幻的光影。 因为这头鹿浑身近乎透明,带着朦胧的白色的光,像是神话故事插话里的精灵。 苏渝整个人彻底看呆了。 那头鹿缓缓向这个方向走来。低头的时候,目光同苏渝相对。 眼神澄澈得好像未经人类染指的小溪。 苏渝几乎是呆滞的,心里的感觉一下变得无法形容。她惊叹于大自然的美,此刻才发现,原来还有大自然里存在着的,她从未见过的美,而这种美根本无法言说。 放下手中的木棍,苏渝看着鹿对着俯首下来,缓缓伸出指尖,想要触一下那头鹿的额头。 就在即将触到的时候,苏渝面前的鹿忽然倏地抬起头来,带着警惕嚎叫了一声,焦急地对着她刨了刨面前的地面,转身向着林子跑去。 苏渝愣怔地回头,看到朦胧中一大坨黑影向她飞速跑来。 那体积配合身上随着风飒飒响起的硬毛,几乎让她瞬间汗毛竖起。 野猪佩奇? 卧槽! 苏渝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顺着刚刚那个鹿跑走的方向,边跑边尖叫,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真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不睡觉要在丛林里被一头野猪追着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苏渝的求生欲渐渐降低,腿已经是麻木机械地狂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汗顺着湿气在她皮肤上滑下来。 苏渝觉得自己喘息间都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血液往脑上冲,几乎要在下一秒昏倒过去。 身后狂奔的野猪却丝毫不会疲惫的样子。 衣领被人揪住,下一秒,苏渝被人提了一把,死死揽进怀里。 她睁开眼,视线清明的瞬间,看到拧着眉的昼隐。 犹如神祇。 昼隐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眼睛,低沉的声音犹如安魂曲,让她渐渐回魂。 “苏渝,别怕。现在想想你家的样子。快。” 苏渝眼前瞬间浮现出自己的床。 身下一软。 苏渝瞬间委屈得热泪流了下来,打湿男人的掌心。 昼隐有些愣怔地缓缓移开掌,对上她通红的双眼。 苏渝抬手胡噜一把眼睛,确认自己和昼隐双双躺在自己房间那张大床上的时候,抬手抓住他近在眼前的手臂,张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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