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长谈之后,便是皇甫驰内心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全然按捺下去。第二天一早,轻车简行的送走了刘悦。 和来时游山玩水般的旅程不同,此去洛阳一路走甚急,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走了一个上午,刘悦觉得自己一身骨头架子都快颠散架了。 远远看到路旁偶然飞舞出现的酒旗,顿时如释重负。示意一直骑马护卫在车旁的成林靠近,吩咐道。 “时已日中,前边不远有家酒肆,你我先在此稍作歇息。等用过午饭,我等再动身不迟。” 成林领命,打马前去安排。 刘悦看着成林离去的背影,羡慕不已。暗暗下定决心,若得闲暇一定要尽快学会马术才行。 这年头的马车毫无舒适度可言,若不是距离洛阳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刘悦宁肯自己下去步行,也不愿意窝在马车里。 那酒肆果然不远,马车没一会儿就停在了门口。刘悦站到地面,先是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下身体,舒缓了僵硬得咔咔作响的骨头,才有有空打量起酒肆内部。 虽然门前插的那杆酒旗颇有气势,但走近一看才发现这酒肆委实破旧。内里地方不大且四面透风,三张破旧小桌立在当中,摆着几个高高低低的圆木桩子,供往来路人歇脚。 刘悦并不是首客,此时其中两张小桌都被人占据,唯有左边还剩下了一张。刘悦迈步走到那张空余小桌前坐下,尚未来得及开口。成林便手脚麻利的送上一碗姜汤,刘悦嘴角笑意一僵。 真不知她在皇甫驰眼中到底留下了什么形象,才让那人一直根深蒂固的认为,她身体孱弱到稍不注意就要驾鹤西去的地步。 昨晚上,刘悦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喷嚏,她自己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谁知临走之前,皇甫驰专门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水囊,里边装满熬得浓浓的姜汤。还冷着脸认真吩咐成林,让他记得在路上给刘悦服下。 成林才挨了顿收拾,现在正等着戴罪立功呢!这不,刘悦才刚坐下,便殷勤的捧了姜汤过来,让刘悦喝下驱寒。 看着眼前这碗汤汁发黄颜色浑浊,气味有些刺鼻卖相实在算不上好的姜汤,刘悦心头发堵。 这姜汤味道本就不咋地,被放在水囊里晃了一个上午,此时看上去简直如同那屎尿一般。别说喝了,就这么远远的闻上一口,她娇嫩的胃口就直犯恶心。 忍不住干呕两声,刘悦捂着口鼻,将这碗噩梦般的姜汤推远了些。正要唤人换上清水压压惊,耳旁传来一声轻笑。 “呵,你这小儿生得如此美貌,又做此扭捏姿态。莫非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刘悦寻声望去,却是中间那桌原本提着酒壶自斟自饮的青年文士。此时正睁着一双桃花眼,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不放。 成林也不奇怪会有人将刘悦误认女子。虽然刘悦浑身上下并无女子的阴柔感,可她模样实在太美,如今又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那桃花眼饮了酒,一时错认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想着,口中却怒斥道。 “你这人当真无礼。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与尔何干?还以言语讥笑,莫非以为我等软弱好欺不成!” 比起直来直去的高旭,成林多了几分圆滑。不饮酒的时候,处事颇有章法。一番话说下来,言语分寸掌握的极好。呵斥桃花眼之余,没有泄露多余信息。在皇甫驰那一众手下中,还真是颇为难得。 桃花眼青年显然没把成林威胁放在心上,目光扫过刘悦颈间明晃晃的喉结,不掩失望的饮了口酒,很是遗憾。 “如此佳人,却是可惜了!” 说完,端着酒杯接连饮了好几口,竟正眼都不瞧刘悦一眼了。 刘悦打量了通身上下无处不显得精致的桃花眼一眼,最终从他腰间坠着宝石的精美长剑上收回目光。见此人无意再开口,她也不愿多生事端。 亲卫们安置好了马匹,纷纷围坐到刘悦身边,隐隐将刘悦与店中其余人等隔绝开来。 桃花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顿时咦了一声。 “好俊的仆从。少年郎,你是哪家公子?” 刘悦本不想搭理这个轻佻的桃花眼,但听他正经发问,却也不好避而不答,便简单答道。 “阁下误会了,他们并非仆从。” 桃花眼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刘悦答话,却来了精神。 “你们这一行人各司其职上下分明,进退有颇有章法。既非仆从,莫非来自军中?你不过舞勺之年,这般年纪轻轻竟然便入了军伍?” 被揭了底的刘悦心中不爽,看这桃花眼便有些不顺眼起来,微微一笑道。 “自是比不上阁下。南来北往,贩九州之物聚天下之利。” 桃花眼微微一愣,虽然没有刻意隐藏,却也没想到这少年能一眼看破自己来历。且性子还是个一分亏都不肯吃的小辣椒,随即唇边笑意更浓。 “不愧如此绝色,你这小儿果真不同凡响。我既行商,家中小有薄产。你与这些军士为伍,实在是明珠暗投。我实不忍见此人间大憾,不如与我一同归去,日后自有红袖暖帐暖玉生香。” 桃花眼语气亲昵,挖角挖得十分暧昧。 成林听了格外忧心,他虽然久居并州但也知道关内重文轻武。成为武将手下谋士,便是军师祭酒这类手握实权的职务。可在士人眼中依旧是遭人鄙视的行为,言之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况且此行仓促,除了主公精心挑选出的这队精兵外,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相比桃花眼举手投足间的不经意露出的奢华派头,自家的仪仗马车显得寒酸了不止一分。 虽说主公对军师宠信有加,可军师毕竟太年少,并州又十分苦寒。万一被此人蛊惑,随他一走了之。那时候自己该如何向主公交代! 想到这里,成林实在沉不住气抽刀在手,开口呵止:“住口,你若继续胡言乱语,休怪我等无礼!” 桃花眼却是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把那洁白如玉的酒杯往成林刀上一掷。 “若小儿愿随我离去,凭你还拦不住我东陵君。” 酒杯撞上刀锋,一股大力震得成林几乎拿不稳手中长刀。 见成林面露惊疑之色,东陵君转头笑问。 “小儿,你可愿随我离开?” 在成林紧张的目光中,刘悦双眼微眯摇头拒绝。 “我已有主公,并不打算再改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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