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叫奉茶的文泰安退下,只留楚邪一人,二人一起在御书房里饮茶。
万岁挥手叫楚邪到御书案前坐下,然后将一则厚厚的卷宗递交到他的手中。
楚邪抬眼看了万岁一眼,伸手接过慢慢展开,当密密麻麻的字迹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楚邪的面色越发的凝重。
原来万岁的手上竟然还有一份比他掌握证据更加详实的记录。而里面不单是漠北的铁矿,还有山泽的圈田、南海兵将与海寇勾结,洗劫海船分发赃物等等事例。
为祸一方的不光是魏家的子孙,细算起来,各大世家都是有其生财之道,甚至几家的子孙联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嘉康帝布满皱纹的脸上,他语带沧桑道:“有时,朕真的希望自己的开朝立势的皇帝,而非守成家业的万岁。朕从继位的那天起,继承的便是这盘根错节,根底腐朽的朝堂。为了维系着万里的河山,朕几乎牺牲了自己所能牺牲的。为了笼络朝臣,稳固世家,朕要广纳各大家的女人呢,对她们恩宠并济,可是却不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儿留在身旁……”
听到这,楚邪面色微沉,想要起身告辞。可是皇帝却又接着道:“朕说这些,并不是让忘山你原谅朕,而对希望你明白,身为帝王便不配再谈什么父慈子孝,儿女情长。更要懂得何为难得糊涂,明知下面的臣子有不法的勾当,却要沉稳得住气,必要时,甚至要重拿轻放。”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厚厚的卷宗道:“就说这上面写的吧,若是真一一细究,满朝的臣子没有几个能留得下来的。这些个世家盘根错节,却是又是他们成就了大沅朝的江山。若要一一洗盘,朕的父亲不能,朕亦是不能,而将来继承朕之皇位之人,恐怕也没有这个能耐。可谓是若是任凭这些毒瘤这般溃烂下去,沅朝的气数也就到头了,内忧外患,哪一样都能让这江山颠覆,百姓流离失所……”
说到这,他看到了楚邪微微缩起的眉头,这点上他的这个儿子像极了晴柔,遇到不赞同的事情,便是这幅表情。
他的心里一柔,微微笑道:“你在这点上,不像朕,倒是像你的母亲,胆大敢做,绝对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心意。”
楚邪合拢了卷宗道:“不知圣上给臣看这些,是有何圣谕?是不是要臣不再细究,饶过那魏家的二爷?”
万岁摇了摇头道:“若是贪赃枉法,倒是看在他祖宗功劳庇佑的情分上,可网开一面,这等里通外族的事情,却是死不足惜……那魏家太大,魏阁老一人也不能独撑。将来刘熙若是继承朕之江山,而魏阁老又不在人世的话,魏家变成了朝中的大患。所以朕是不会将江山与他。”
皇帝这时又道:“关于立储,朕思度了许久,要么传位给三皇子,可是那是个短缺钱银,只知道做画的败家子。万里山河给他,他能将这江山全都给折腾没了,而另一样……便是传位给朕的孙辈……你看洛儿如何?”
楚邪眉眼不动,虽然心内觉得立一个幼主有些荒诞,却道:“他乃万岁之嫡长孙,若是继承大统,应当应分,任谁也说不出错来。”
万岁摇了摇头道:“有名分,却无依靠。魏家在一天,他都会成为魏家延续命脉的依靠。所以。若是朕立他储君,那么魏家就要连根拔起,再不能留!……而忘山你……”
说到这,万岁的身子前倾,死死地握住了楚邪的手道:“你的血脉里到底流着皇家的血液,该尽之责,你也是逃避不得的!”
那天楚邪归来的甚晚。琼娘等到半夜才见他回。
于是连忙命人摆饭。
今天下午时,云曦和魏家来了几拨人来递送拜帖,都被琼娘以正在养胎身子不适回绝掉了。
不过来回折腾了这一波,琼娘也猜出是朝堂生变。万岁既然将王爷留了这么久,定然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大约劳心劳肺,伤及了胃口。
于是她便命人熬煮了一锅海鲜粥,既顺口,也免了夜里积食。
府里有新送的大闸蟹,正是最肥的时候,琼娘因为保胎不能食,便命人将蟹黄蟹膏剥离,放入姜片与粥一起熬煮。
当呈端给琅王时,细白的瓷碗里满满一层澄黄的蟹油,甚是开胃的样子。
琼娘一早便吃过了,只陪着琅王一起吃,楚邪今日的话不多,吃了三大碗,熨烫开了肠胃后,才对琼娘说道:“你大哥柳将琚的事牵扯到魏家,魏申毕竟还是丞相,处置起来颇为不易,而且还涉及匈奴,首尾颇多,朝堂之上怕是还有得争,何时能了结却是未知。那铁矿在匈奴人手里迟早大患,只怕到时边关用兵,我身为武将,也难推诿职责……”
说到这,琅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江东乃我楚家之根本,不可无人照看。既然你大哥柳将琚业已无事,而京城是非又多,你且先带着孩儿回转江东,也好安心养胎。待此间事了,我便回去。”
琼娘将瓷碗轻轻放好,说道:“出了这许多事,我们能在一起何其不易,怎可轻言分离一家自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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