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妃手下之人办事很是利索,不过小半刻就将玖荷的父母接了回来,顺带还打听清楚她家里的事情。 孙氏和张林被带进院子,一进来连看也不看玖荷,立即就跪了下来,口中大叫道:“冤枉啊,我们冤枉!事情都是这小娼妇做下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玖荷看见他们两个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怎么都没有呢,就先软了骨头!活该被人轻贱! 方才被玖荷咬了一口的婆子眼下也回来了,看见她爹妈这副嘴脸,很是得意的冲玖荷一笑,比了个口型:狗。又对他们两个道:“闭嘴!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去带人的婆子正侧着身子跟睿王妃回话。 “……家里还有一个十八岁的弟弟,游手好闲正要娶亲,一家子除了这个姑娘,都是没骨头的软蛋,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 睿王妃嘴角微微翘起,听见这一句就够了,她道:“你这女儿——我想要了她的身契,你们两个可愿意?” 孙氏跟张林两个连连磕头,道:“愿意愿意!王妃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从此要打要骂要砍要杀,都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睿王妃脸上笑意更浓,道:“给他们一百两银子。” 孙氏跟张林两个在来路上,早就听那婆子连吓带哄的说了经过,当下两人对视一眼,孙氏跪着又往前挪了两步,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这下做的小娼妇本就不是我们两个亲生的,我们家里世代为善,怎么会有这等心狠手辣的女儿!” “什么!”玖荷一脸震惊的看着一息之前还是爹妈的两人,“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怪不得……怪不得。” 只是她话说的含糊,又没人注意她,除了她自己谁都听没听见。 怪不得!怪不得她都二十二了,还是十四五岁的体格,怪不得他们二人从小就将她当成摇钱树,怪不得她十三岁那年差点被卖到窑子里,怪不得从小到大她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怪不得……以往种种的不公现在都有了解释。 她是捡来的! “——这是当初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玉佩,我们家里一年到头连二两银子都见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孙氏双手举着玉佩跪着,很是谦卑。 玖荷死死盯着那玉佩,她是捡来的! 这玉佩是她亲生爹娘留下来的东西! 可惜因为离得太远,不管她怎么探着脖子,除了能看清那玉佩是乳白色的,连着玉佩是圆是方都看不清,更别说还有没有花纹了。 睿王妃的视线在那玉佩上扫了一眼,原本还算镇定的表情立即变得有点惊恐,不过玖荷的视线牢牢在玉佩上粘着,一点没注意到她的失态。 “拿来我看看。”睿王妃将声音压得很是平淡无奇,身边的婆子立即上前从孙氏手里拿过了玉佩。 这玉佩——她在王爷手里看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据说是当年跟头一位王妃定亲时候的聘礼! 玉佩死死抓在手里,连带着睿王妃的手都抖了起来,可惜她衣袖太过宽大,没有一个人察觉她此刻的惊恐。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一点风险都不能冒,这人绝对不能留!睿王妃下定了决心,又去看地上跪着的那丫鬟的脸。 像!真的是太像了! 虽然这人脸上肿着,头发也都披散着,可是仔细一看真的是像!几乎跟前头那一位王妃如出一辙,甚至方才那不肯屈服的眼神,也跟王爷有几分神似! 不能叫王爷看见!绝对不能叫王爷看见! 也不能叫世子看见!更加不能叫皇帝看见! “你看我做什么!”玖荷对上睿王妃的视线,狠狠的瞪了回去,“怎么,知道错了?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良心!” 睿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玉佩死死藏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头,再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平和了许多。 “现在你已经是我们家里的家奴了——” “慢着!” 听见竟然有人敢打断自己的话,睿王妃脸色一沉,冲着那人就瞪了过去。 是庞大管事!玖荷立即挣扎了起来。 庞立明上前扶了她一把,安抚般冲她一笑,眼神再转到睿王妃身上的时候就有点不善了,“这里是将军府。” 玖荷被绑了许久,又跪了许久,那几个婆子下手又狠,乍一松开她虽然有心再骂两句,可是止不住的头晕让她只能躲到一边慢慢平息去了。 庞立明回头看了她一眼,“王妃这手伸的够长够狠。” 睿王妃仗着身份,哪儿回去理会庞立明,眼神全部落在玖荷身上,只是玖荷背着她站,完全不知道睿王妃看她的眼神里头包含了多么恐怖的决定。 睿王妃沉声道:“既然害在了我女儿身上,我肯定是要管的——” 庞立明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听见睿王妃道:“不过既然庞管事替她求情,我便退一步,将她送去大兴县衙!”说着她一转头,看着身边的婆子道:“拿着我的名帖,就说是我说的,我状告她谋害将军子嗣,让县令看着办!” “你真是会狗仗人势!”玖荷缓过劲儿来,立即冲睿王妃道:“你怎么不跟县令说你就是想我死呢?将军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我真替将军不值!怪不得睿王爷整日流连花丛,连家也不回去,我要是他我也不回去!” “你知道什么!”睿王妃气急,正要骂她,可是转眼便瞧见一边还立着庞立明,她立即冷静下来,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能叫人看出破绽来,便又笑了笑,语气也变得舒缓起来,“那你是不敢去了?若是我诬赖你,县令一查便知。” 玖荷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敢去的?陶大人最是公正廉明,京城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非但要去,现在就要去,我还要告你滥用私行,殴打良民!” 你就嘴硬吧,睿王妃冷笑一声,扫了一眼庞立明,缓缓道:“庞管事可满意了?” 庞立明笑了笑,又道:“我也想问一句,王妃在将军府可住够了?” 睿王妃脸色一变,有点咬牙切齿道:“你可知道是你们府上老夫人请我来的?” 庞立明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了,“王妃既然这么想,那便继续住下去吧,只是可再别这么多事儿了。” 玖荷也跟着笑了一声,“连亲戚都算不上呢。” 睿王妃狠狠瞪了她一眼,“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完一甩袖子回了屋里。 玖荷郑重其事冲庞立明行了个礼,“多谢庞总管。” 庞立明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管到这个地步了——” “不怕,”玖荷反而转过头来安慰他,“陶大人是个好官,他必能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的。” 庞立明看了看她身后立着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说了一句,“你们可想清楚,虽然你们是喜姨娘带来的人,不过也归将军府管辖,说到底都能归到我手底下。” 只可惜睿王妃给她女儿带来的婆子们一个个都是眼高手低,仗着王府出身谁都不放在眼里,听见这话不过微微欠欠身子,道:“她下了毒,就是将军来了,也是她下的。” 庞立明冷笑了一声,又从自己身后拉出来两个婆子,道:“给她梳头,整理干净再去。” 玖荷再次郑重其事的道谢,庞立明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转身走了。 玖荷就这么被四个婆子看管着,连夜送到了大兴县衙。 睿王妃捏着玉佩回到屋里,看见焦急的已经从床上下来的女儿,“怎么搞的,怎么叫送去县衙了?” 看见她光着脚就下来,睿王妃急忙上前扯着她又上了床,道:“好我的喜鹊儿,就算不是——你现在也不能受凉啊,小心将来子嗣有碍!” 说完她眼神左右一瞥,屋里伺候的一个婆子两个丫鬟立即转了出去,守在大厅里头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睿王妃手腕一番,将那块被她藏起来的玉佩翻了出来。 “这不是父王那块玉佩?”喜姨娘急忙将东西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又觉得不对,“不是,父王那块天天在手里捏着,都没棱角了,这块却像是新的一样。” 睿王妃压低了声音,小声在她耳边道:“这是那厨娘爹娘拿出来的,说是捡到那厨娘的时候,她身上带的。我看了她的脸,说起来同王爷挂在书房里的那副画像至少有八成相像!” “你是说——”喜姨娘也同睿王妃一样变得惊魂未定了,她想起小时候,这玉佩不小心被她已经过继给了先帝的哥哥摔了一下,她父王便不管不顾的打了他一顿,那如果—— “不行!不行!”喜姨娘叫了起来,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原本可能是金枝玉叶的郡主怎么就成了厨娘,但是——“她不能留了!得要了她的命!” 睿王妃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狠狠道:“我如何不知道?这一次——” 刚说了一半,外头响起脚步声来,有个婆子进来,在外头悄声问道:“那厨娘的爹娘还在,请王妃示下该怎么处置他们。” 睿王妃想了想,按住已经有点耐不住性子的女儿,道:“拿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好好的送出去,然后做成被人谋财夺命的样子,还有他们家里的儿子,但凡见过这玉佩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来!” 听见王妃这等心狠手辣的话,那婆子竟然一点也不诧异,就跟王妃方才吩咐的不过是今天晚上吃粥还是喝汤一样平常,不过应了声是就下去了。 喜姨娘抓着睿王妃的手,焦急道:“不能叫人知道,若是——她还是个厨娘的时候将军就喜欢她了,若是她有了金枝玉叶的身份,哪儿还能有我的活路?母妃,你可不能不替我想一想啊!” “你放心,”睿王妃安抚般拍了拍女儿的手,“不然我怎么叫人将她送去县衙呢?先叫他们都放松警惕,然后我们就好动手了。” 喜姨娘一脸的喜色,恶狠狠道:“进了县衙可就是不洁之身了,不管是父王还是陛下,又怎么会要一个进过大牢的女儿或者妹妹?我看她还怎么翻身!” 睿王妃也是一样的想法,冷笑一声道:“县太爷是个硬茬子没错,可是县衙上上下下一百来人,哪儿能各个都跟他一样,炒米油盐不进呢?”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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