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
省城的道路更加宽阔。
省城的车流阻塞道路。
省城的高楼犹如饕餮巨兽的满口烂牙,鲸吞一切,还雨如垂涎。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省城某区的某某大楼之前。
车上下来一个长衫鼠须的瘦高老人。
路人致以好奇的目光,并目送他走入大楼。
大楼16层,电梯直达。
前台小姐的身后,白色的大理石墙面之上,一块‘震武格斗俱乐部’的金属牌匾闪耀着黄铜一般的光泽;前台小姐的身前,一块‘参赛选手报名处’的合金标牌放在实木台面之上;前台小姐的身侧,大片的玻璃幕墙,展示着窗外那个脚下的世界;前台小姐本人,妆容精致、身材完美、制服合身,是一等一的门面。
寇小楼这边的门面也丝毫不差,这位长衫鼠须的老人不但卖相非凡,而且江湖味道浓烈。只见他稳稳的走到前台处,先是肃然面色,再是整顿衣襟,最后拱手、扬声,其声中气十足、其言干脆利落:“在下,江湖人称老瞎子。今日受人之托,为其收尸;此刻受人之托,前来提醒贵武馆:一月之约,今日到期,两刻钟以后,踢馆人准时登门!”
“有人踢馆!”
俱乐部里面一阵喧嚣,片刻便涌出好大一群人来,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把老瞎子团团围住,凌乱的责问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
“哟!这年头还有人穿长衫呢!装比的吧?”
“哟!这年纪了还来踢馆?碰瓷的吧?”
“什么?两刻钟之后,踢馆人登门?”
“什么人啊?踢馆还要摆派头?”
“一月之约,我怎么不知道?”
“找总教练!总教练在哪?”
“……”
老瞎子怡然不惧,环视片刻,扬声鄙夷:“没规矩!”
“说谁呢!”
单学勇出来了,沿着众人主动让开的道路走到老瞎子面前,脸色阴晴不定:“他还真敢过来踢馆?还要这么吆喝着的开门比武?”
老瞎子不肯输了场面,眉头一皱,一声厉喝:“来者何人!”
单学勇突受折辱,面色渐渐涨红,若非老瞎子连胡须都已经苍白了,怕不是当场就一个拳头擂了上去,忍、强忍道:“我就是这家俱乐部的总教练!你不是要踢馆吗!”
老瞎子嗤之以鼻,退步,再度嗤之以鼻,拱手道:“好啊!好一个总教练!连一个姓名都不肯通报!我问你,你师父是这么教你的吗?”
几句话便要辱及师门!
单学勇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老瞎子才不鸟他,满脸鄙夷之色,扯起喉咙扬声道:“好!好的很!总教练好!连门房都是顶呱呱的货色!徒弟们更是懂规矩的很!”
老瞎子作出一副就快要被气死了的表情,满脸不堪受辱,满口不堪受辱:“好!那我就再说一遍!说明白点:在下,就是我!我,江湖人称老瞎子。我的名字叫做老瞎子!平日里算命卜卦为生——今天,寇小楼和你们约定的时间到了!今天,寇小楼要来这里踢馆!按照江湖规矩,如果踢馆之人技不如人,被打死了也是活该!我就是他雇来帮忙收尸的收尸人!现在,我先行登门,替他告诉你们,他寇小楼马上就要来了!让你们赶快做好准备,别TM到时候满口托词,搞什么馆主今天不在家、搞什么大师哥今天拉肚子的把戏!”
老瞎子被这一长串的说辞弄得呼吸急促,摇摇欲坠,但仍是不忘加上了这一声爆喝:“都听懂了吗?”
单学勇忍了又忍、忍了还忍,忍无可忍也只能继续再忍,强忍着听完了老瞎子的数落,转头,对着前台就是一声爆喝:“滚!马上给我滚!滚回你家裤头厂去!人家都上门踢馆来了,你还一句话都不知道传回来,成心让我丢人的是不是!”
前台小姐被吓得夺路而逃。
老瞎子,这位寇小楼的门面,完胜。
单学勇发泄一通,怒气略解,转头再骂学员、声狠色厉:“都给我回去热身去!人家是来开门踢馆的!不是闭门比武!不是交流切磋!都给我听好了——是开门踢馆!是想要一个人打我们全部所有人!”
众人大哗!
老瞎子火上浇油,阴阳怪气道:“难道是野路子出身?不肯通名报姓也就罢了,连一根板凳、一杯茶水的粗浅礼节都懂不起了?”
几句话便又是辱及师门!
单学勇怒火攻心,脑袋猛的一个昏沉,这才突的警醒,不觉间倒吸一口冷气,抱拳道:“在下单学勇,单家拳当代正宗……”
当代正宗:‘正宗’两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有传承,而且代表着他是其师门下的开山大弟子!所谓的‘开山大弟子’,不同于‘关门弟子’,开山大弟子学习的功夫是不可轻易改动的‘传承’、关门弟子学习的功夫多有掺杂师父的个人见解——而且,唯有开山大弟子有权继承师门传承的一切资源,不限于师门遗留的武馆和人脉,更有师门理念、师长抱负,自然,也不乏江湖恩怨……
说到江湖二字,那自然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单学勇不能给师门抹黑,给后人和外人留下一个不知礼节的名声,明明一根手指头就能将老瞎子放倒,偏偏却只能忍气吞声的以礼相待,将老瞎子请到办公室里面喝茶。
既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自然便是: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寇小楼深以为然,并以此自勉。
寇小楼以此自勉,抱剑而来!
震武格斗俱乐部的内部满铺着软垫,拳台、笼网,各式器械、各式沙袋,各种体重级别的赤膊汉子撸铁、抖绳子、爬绳网、翻轮胎、拉筋、打手靶、踢沙袋、摔跤抢把、柔术抢把,一片沉默的击打声。
寇小楼抱着两个细长的木箱出现在门口,蹲身,将那两个木箱轻轻放在地上,手上稍顿,开启了那一个明显新买的木箱,先是左手反手探进箱中、再是右手正手探进箱中……
剑光现。
杀气出。
俱乐部内突然落针可闻,一道道目光飞快的汇聚了过来,沙沙的脚步声汇聚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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