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蜂拥着,去预备干粮,去取各自的武器。
那陈贤在人群之中,甚是尴尬。
他看到身边,那些高矮肥瘦之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在他身边擦肩而过。
陈贤沉默了。
他是一个大儒,安南国在时,他不愿奉安南之王命,隐居于占城。而今,明军来了,废安南国置交趾布政使司,而他……依旧不是一个合作者,他没有接受平西候府的征辟。
现在,他置身在洪流之中,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
齐家治国平天下,许就是如此了。
若是老夫年轻三十岁,或许……这一刻,也曾想过要尝试吧。
一匹匹的快马,至马圈中飞驰出来。
背着干粮全全副武装的新学门人,一个个跨马而出,坐在了马上,他们的心情,更加的平静。
因为……他们开始……有了思想。
王守仁已飞上马,眺望着北方,踏马而行。
而后,他下达了一个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命令。
三日之内,至清化,一路向北,不得迟疑,清化之贼,若闻我等不过千余,势必出战,届时,一战而定
这就是他的作战计划,简单,而高效。
要的,就是用自己这块石头,去碰那一筐的鸡蛋。
对付这些刚刚起事的叛军,他们的组织还未真正架构起来,绝大多数人,还没有见识过战场的残酷。
王守仁……要求这些一路北上,身心疲惫的学生,立即投入战斗。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碾成粉末。
轰隆隆……轰隆隆……
马队迅速出发,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留下的,是那大儒陈贤。
陈贤遥看着北方,一声叹息,苦笑着,坐上了自己的驴车:“这样的读书,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
三日之后。
清化。
连绵的大营,毫无章法,数之不尽的叛军,盘踞于此,他们杀入了清化城,杀死了城中的守将,将一个个士兵的头颅砍下来,这还淌着血的头颅,高高的悬于城楼。
他们所针对的,并不只是明军,事实上,叛军一旦起事,尤其此等仓促而起,是完全没有任何约束力的。
他们之中,有旧安南时的官军,有乞丐,有流民,有自诩为安南志士的人,甚至还有土匪。
杀入城中,劫掠三日,犹如一场狂欢,无论是汉人,又或者是城中的商贾、寻常的交趾百姓,在劫掠之后,清化城彻底的沦为了人间地狱。
而后,一场漫天大火,足足烧了两天,若非是交趾特有的雨季来临,只怕这清化,彻底的化为乌有。
城中,发出来的是阵阵恶臭。
正因如此,叛军们俱都扎营于城外。
当有人察觉到南方出现了异象时,叛军的头目们,顿时沸腾了。
这些头目,有士人,有僧侣,有匪首,也有一个号称阮晔的人,他自称自己为皇帝,当然,或许是众头目们,为了树立旗号,显示自己正统的需要,暂时,所有人都尊奉其为安南皇帝。
安南皇帝自是没有黄袍,身上只一块黄布,这些日子,众首领已经吵闹的不可开交。
有人不赞同纵兵劫掠,认为自己当是仁义之师,替天行道。
有人则是一口黄牙,吐出了浓痰,对这些士人和士绅们阴森森的笑。
有人要求立即杀去升龙。
也有人认为应当留在清化,等明军抵达,与之决战。
甚至……还有人认为,现在应该上山……打老虎,额,不,是上山落草!
阮晔无法约束这些生面孔,事实上,天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义士来指手画脚,他拼命压抑着怒气。
可只有到了现在,他们才一起达成了一个共识。
有一支奇怪的军马杀来了。
他们有许多的马。
而叛军缺马,他们只有一千多人,绝不会超过两千,这是大好的时机。
最终,阮晔做出了皇帝该有的姿态,狠狠一拳砸在了榆木桌上:“迎击!”
无数的叛军,自四面八方涌出来,他们提着各种古怪的武器,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事实上,他们的人数,又有了增长,从杀入清化的四万人,剧增至七万。
这是极可怕的数字,宛如旧安南国的挽歌,在此时,吟唱和迸发出来,这无数的怨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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