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寄宿的森林公园新挖了一个人工湖,砖石描边,勾勒青围栏,显得颇为自然,据说请了市一中的专家设计规划,是为了保留森林公园的编制而做出的最后一搏。大家都选择了出游,曾经一度兴盛的森林公园早早就是荒废。
说是荒废,其实也不尽然,至少燕青那样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也还是寄宿在老旧的棚屋里,哪怕是断水断电,有着片瓦遮头,日子还得是坚持。
大概吧,不知何时起,一度是使得燕青厌烦的不文明的乱丢烟头行为,也都是稀少了,大概曾经的舍友偷偷地就是离开,没有留下丝毫回忆,哪怕是流浪者,追求还是有的。
这天中午,燕青和拾荒的老头跛七躺在斜坡的草地,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不远处,湖光山色,波光粼粼,如梦似幻,可惜,那样的光景,也无人稀罕。
“燕生,还记得张三吗?”他说。
“嗯,不是被赶走了吗?什么时候又见到他了啊?”虽然这么说,但燕青打心底并不希望再听到关于张三的消息。在某些时候,森林公园的偏僻位置和废置状态带来不少的便利,尤其是对于某些心怀不轨的人而言。
燕青是流浪人,但他不曾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少燕青的心理状况还是挺正常的,虽说不正常的时候分外吓人,躲藏着。唯一收容他的,也仅就是那样报废了的森林公园。
张三,是一名理发师,上了年纪的老派的理发师,但从面相上看,张三比跛七年轻,事实上,张三比跛七大了不止十岁,已经六十开去。
沉重的拾荒生涯,日晒雨淋,风吹雨打,确实是使得跛七衰老得很快。即便从跛七的言谈举止中,燕青还可以是看到老派文人的一点傲骨,但作为拾荒者,或许是可笑的。
可能是理发师的缘故,张三对自己的仪表很是在意,衣着打扮,总是工工整整,似乎是文职人员,说话轻声细语,分外温柔。光滑的脸面,看不出体力工作者的皱纹,近距离见着,半丝细微的面毛都是没有。即便是最可能患有职业病的手指,也被保养得很好。
燕青觉得张三不是纯粹的理发师,至少不是以此为生。或许张三年轻时候是理发师,但到了现在,已是退休,虽说还是操持着剪刀,却是一种情怀。
森林公园附近是郊区,没有多少的客人,但张三坚持着,似乎给贫困人家或者流动人员工作,会是使得他有着分外的乐趣。
很少有人可以和张三聊得来,至少大多数时候张三都是笑嘻嘻的模样,和客人交谈也是工作服务的一种,工作使他快乐,哪怕是聊得熟络,隔阂总是存在。
“没听说张三重新开业,毕竟还有人怀念张三的手艺和收费。”跛七说。
“走了也好,我不喜欢张三。”
“啊?”跛七一脸愕然,“张三做了什么坏事?”和燕青认识也有三两年,跛七还是第一次从燕青的口中听到关于某一个人的明确观感。
虽说对张三感官不错,但跛七更为相信燕青,至少,他和燕青都是志趣相投,三观极正的。
在森林公园日趋减少的寄宿群体里,跛七和燕青是被排挤的极少数,他们是资产阶级,有身份证,有户口,有文化,甚至于还有可以投靠的家人。可他们就是选择了流浪,选择自我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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