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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还没碰到,他又缩了回去:“罢了,不过是早晚的事了,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不可能带着你们娘仨一块逃吧?”

女人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孩他爹,咋办啊?”

“咋办咋办,俺咋知道咋办,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只要能下地干活,他们肯定要勾走俺……”

说到这里,男人灵光一现,拍了一下脑袋,从角落里找出一把砍柴刀,对准大腿,比划了起来。

女人惊恐地说:“这是要干啥?”

男人解释道:“把腿砍瘸。他们总不会要个瘸子吧?”

比划了半天,自己砍自己终究还是下不了手,男人把刀递给女人:“你来,照着腿中间砍!”

女人哆嗦着问:“这么砍,真瘸了咋办?”

“总比丢下你们仨受苦强,瘸了还是能养活你们的。”男人见她迟迟不动刀,大吼了一声,“快点砍啊,来个痛快,再磨叽就晚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闭着眼剁了一刀。

男人惨叫了一声,捂着大腿破口大骂:“要你用力,耳朵聋了吗?这见了血没伤骨头,哪能瞒过那些鬼精的胥吏?”

“呯”的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张实、李桑等人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

张实毕竟在卫所多年,对这事不陌生,大喝一声:“这厮要自戕,躲避清勾!来人,把他绑了拖走。”

男人的腿被胡乱裹了布条止血,然后被带走了,剩下母子三人追在后面哭天抢地。

类似的事情在文登县各地上演,张实、李桑的同僚们奔赴各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青壮,被当做逃兵的继丁送到了备御后千户所,同时被送来的,还有已经逃籍日久,和普通匠户没有区别的军匠。这些人,刚一到就被邓范和林阿福分别接收,前者被编成了新丁营,在老兵的看守下避免脱逃,后者则被带到了新建的炮坊,无论年纪大小,一律成为了葡萄牙人公沙·德西劳的学徒。

被“抓壮丁”来的新丁几乎没有一个是情愿的,只不过在官府的威慑下敢怒不敢言。陈雨在察看这些新丁的时候,明显地发觉不少人看着自己这个上官的眼神中夹杂着恐惧、厌恶甚至仇恨。

他自嘲地对张富贵说:“猴子,看来我在这些人眼中成了一名十恶不赦的狗官了。”

张富贵不解地问:“干吗不跟他们解释呢?明明来这里比在家中好,光靠饷银就能养活一家人,只要知道这些,他们绝不会记恨,相反还会感恩戴德。”

“先让他们恨着吧。”陈雨说,“穷困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棱角,面对勾人的差役,他们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还有些人宁愿自戕也不敢反抗,需要一些愤怒刺激他们的血性。等到‘清勾’结束,能勾来的青壮都到齐,我再把底交给他们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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