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后娘娘。”于殿内侍纷纷跪地叩拜。 凰靖看向门口黑衣轻袍,发绾成髻的女子,心中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透出欢喜,“小莙,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他作势要朝门口大步踏去,夜莙却快一步的伸手往前一挡,不客气的对他说,“站在那里别动!你再过来我就走了!!” “啧……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生气呢。”凰靖只能在书案旁留步,知道她是言出必行的。好不容易盼得她回来,自然是不愿又惹她生气了。 殿内宫侍早悄无声息的退下,随手掩上宫门。 “怎么,生气还得有个时间长短的讲究?”夜莙冷笑,右手一拂一张,掌间飞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竹编青鸟,飞落在凰靖身边的案头上,“这是儿子要我给你的。” 听到是夜隐幽传信给他,凰靖倒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他这儿子就算天塌了都不会来找他这个作爹的,难道他终于碰到了自己搞不定的事情?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他手指刚触上那只青鸟,它便缓缓展开,化为一纸青书笺。 那上面寥寥也就几行字,随便一眼过去就能扫尽,完全贴合他惜字如金的性子,连多做些解释都没有。 凰靖却是将那几行字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十分难以置信,“二万担用盐,让我二十万两卖给皇域?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从皇域来的使者如今还下榻在驿馆内,也就是为了买盐这事儿在与他周旋。晋国提高过境盐税,天下皆知了,皇域会派人来与他们南秦商谈也是在意料中的。 他觉得晋王那小子作的有点不太地道,所以他倒是愿意拨出点冗余的盐给皇域用作周转,不过盘算来去也就能匀出三千担,他儿子却让他拿出二万担?!!!难道准备让南秦老百姓都吃白面馒头还不能就咸菜了吗? “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凰靖捏着那张书笺,自言自语的低声,一双眉头蹙起。 他想不明白,抬头望向夜莙,以目色征询她的意见。 夜莙很坦率的双手一摊,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都没看儿子那张符璃里写的是什么,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我家小幽从来就是算无遗策,无论做何事都有他的道理。”她说的颇为自得,下巴高高昂起,她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傲。 凰靖想了想,颇觉得有些道理,这么些个儿子里,也就他能让自己又爱又恨,却又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可人家倒也不怎么稀罕。 他的能力、胆识、运筹帷幄凰靖是见识过的,他如此安排自然另有深意,难道他对皇域……他脑中百转千回想着想着就觉得此事大有可为,整出二万担盐倒也不是很难。 那厢夜莙又突然开口,似恍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子说,这事儿之后,他会回来帮你忙,大概……” 夜莙话还没说完,凰靖接口就道,“卖卖卖,二万担而已!”要是能让他这个儿子回来接位,别说二万担,就算二十万担!……好吧,没那个本事。反正,能撂开担子让他脱困,什么都好说。 “话已经带到了,我走了。”夜莙转身就要走,凰靖三两步的跨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放手!”夜莙杏眸圆睁,一双眼似要喷火,手下却拽不动分毫。 “不放!”他愈发将掌中皓腕握紧,脸上露出楚楚可怜之色,曾经食色不倦,风流倜傥之名传遍江南的南秦国主,那俊美容颜依昔不输当年。 夜莙心弦略颤,但态度依旧冷硬,“再不放我可打人了!”她咬牙切齿的低吼,心中是恨极了他这副装出来的期艾摸样,当初就是被他这人畜无害的温良样子给骗了!! “好呀,你打吧。”他不但不松手,反而一臂将她揽入怀中,紧拥不放,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等,等她回来,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再也不想让她走了。 夜莙倒是很不客气的一口咬上他的肩头,虽然冬.□□服穿得较多,凰靖还是被她咬的肩头隐隐作痛,可他依旧不放手,将她搂紧怀中。 “小莙,等我把王位传给咱们儿子后,我就带你出去玩,五湖四海,塞漠沙楼,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只陪着你。”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语声温柔,像是五月吹入帘珑的暖风,温软人心。 夜莙松了口,伏靠在他肩头,良久沉默后,听到她长长一声叹息。毕竟谁都不是真的心硬如铁,何况他又是她此生唯一深爱的人,又怎会真的痛恨,无非……只是有些不甘罢了。 “你舍得那些国色天香了?”她低声轻哼,态度软了下来。 “可我舍不得的只有你。”要早知道日后会与她相逢,他一定会认真的等,等着她。 可世间之事,谁又能早早谋划得来。昔年,他是名传天都的南秦国主,风流之名在外,后宫佳丽无数,他心中想的无非就是开枝散叶,多留子嗣罢了。他从小看惯了各色美人,也从不觉得自己会钟情于谁。 直到遇上她,这才恍然惊觉,这世间真会有一个女子赢得他的渴望和爱慕。 “嗤,就爱花言巧语。”夜莙啧声不屑,却并不将他推开。 殿内宫灯高悬,华光氤氲,照出地上依偎相拥的一双人影。 “朕不允许!此事不容再议!”皇上拂袖从龙椅上站起,露出昭然怒意。 他看着她,目光惊怒中交织哀色,而她泪水在眼底凝成清潋的光,终究倔强的未曾落下一滴 “你若要一意孤行而为,那么自去之后,便再也不要回来!”那幽凉语声,如斯入耳,恍惚的并不真切。 再也不要回来…… 洳是猛的一颤,自深眠中惊醒。她撑臂坐起,一手抚了额头,只觉额鬓上汗涔涔的,目光环顾四周,茜纱低绾,垂帷深深,这才想到自己已不在宫中。屋内火鼎烘的一室燥热,被这梦悸扰的再无睡意,她披上外衣推被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凉水来喝,沁凉的水滚入喉舌,让焦躁不安的心绪略见回转。 她约了楚王在今晨时分会面商谈,瞧着此刻离开辰时也没差多久了。她了无睡意,所幸坐在桌边挨着时光。 此次她随裴桓一同前往坤桑,皇上起先也并不准允,在与她深谈了几次后这才勉强同意。若以公主之仪送朝贺新书未免太过郑重其事,况且完颜灏到底何种心思他们也吃不准,皇上特别嘱咐安排让她以裴桓内亲的身份同去,然后又遣了三千四方骑一路护送他们北上进入古兰。 临行前皇上对她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的温和摸样与梦中清绝凄然的皇上竟好像不是一个人。 她坐在桌边捧着一杯凉茶,怔忡了半晌,直到第一道初晨日光落上窗台。她走过去推开窗户,北地天寒地冻,下了一晚上的雪,屋外积雪盈尺。冷风灌入,吹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微微掀动。 一只荧光宝蓝的蝴蝶扑动着蝶翼飞近窗口,她伸出手,蝴蝶翩跹舞动,停在她的指尖上,收起了蝶翼。那蝴蝶身上莹蓝光芒清如冰凝,十分清艳好看。她慢慢将手收回,想仔细看看,那枚蝴蝶却突然展翅飞走,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晨光下。 清寒的空气里突然飘来一丝暗香如缕,一道纤细身影从屋檐上翻下,落地轻捷无声,站定在窗前,旋身回转,望向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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