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街,是一条要在天津卫穿街过巷找许久的老巷子,本地人不称呼它为西关街,嫌名字过于刚烈,都叫它‘鬼四儿’。
“大爷,今儿刚开张,算您一文钱。”
李清霖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把车钱给了这个裤脚一长一短,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脚夫。
脚夫的背佝偻着,似乎因为生活的重负早就挺不直了。
而且听这脚夫说话的口音,不是天津本地人,而是蜀南那边的。
前些日子蜀南连下九日大雨,将不少上游的大坝都冲垮了,造成了一场罕见的洪灾。
不少人都北上逃难,天津卫这些日子的外来人口大量增多。
所以劳动力,就越发的不值钱。
“家里人没事吧?”
李清霖似乎记得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籍贯,就是蜀南那边的,也就顺口问道。
“都走了,就剩额神戳戳的一个人,幸好遇到这里的包工头是额老乡,租车的份子钱都没要!”
很少有乘客跟脚夫搭话,脚夫愣了一愣后,颇为热情。
李清霖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十块大洋,递给了脚夫:“拿着吧,去寻个稳当的工作。”
脚夫见状,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接连推辞:“要不得要不得,我一个男客有手有脚的,到哪里不是工作。”
李清霖将大洋轻轻放在车上:“那你总得处理家人的后事吧?就算立个牌位,也算有个交代。”
说完,也不管脚夫的反应,李清霖转身离开。
脚夫抬起手,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扑通!
脚夫突然跪在地上,朝李清霖的背影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浑浊的眼泪,从深凹进去的眼眶里掉出,却又被他汲拉入嘴里,和着鲜血一起。
西关街很热闹,尤其是在早市的时候。
街上都是行人,有鬼鬼祟祟一看就在等候顾客上门的小偷,也有脚步匆匆,带着黑缘帽子的男子匆匆走过。
逼仄的街道上有不少流动的早餐摊。李清霖路过一个面摊,铁锅里的卤料还在咕咕作响,李清霖鼻子嗅了嗅,闻到了浓郁的罂粟壳味道。
面摊前吃饭的人很多,争先恐后着,不少人甚至蹲在墙角、路边,宛若饥肠辘辘的饿鬼。
直到这时,李清霖才突然记起该吃早饭了。
“一份煎饼,打两个鸡蛋。”
破旧而粗粝居民楼下,煎饼摊的老板身形魁梧,操着满口东北渣子味。
老板应了一声,麻利地舀起一勺浆浇在烧烫的铁板上。
拿起泡盆里的专门做煎饼的竹推子熟练地推开小米绿豆浆,快熟的时候打上俩鸡蛋,竹推子轻轻地打散蛋黄,搅合几下,然后快速地把蛋液摊开,抓起一把葱花儿撒上。
等待蛋熟的空当儿,拿着特制的薄铁片儿,小心地沿着边儿把煎饼皮儿铲起来,一翻个儿,葱花贴上热乎的铁板。
一股香气欢乐的窜进鼻子里,果子摆中间,铲起一边儿,压到果子上,抹一层甜面酱腐乳,再叠起另一边儿刷一层酱,再一折完事儿!
吃饭,总会给人幸福的感觉。
李清霖咬着热乎乎的煎饼,努力幻想着这种感觉,甚至有些羡慕那些蹲在面摊前的人。
而那些蹲在面摊前的人,看到李清霖阳刚而挺拔的模样,和那凌厉的修行气质,目光闪烁,即是畏惧又是羡慕。
走入居民楼,穿过幽深的堂口,堂口后有着采光的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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