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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有意思?”    李随豫闻声回头,就见千寻缓缓从林中踱出,就像他方才出来时那样,让他心中生起了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错觉。    千寻一直走至邈邈和李随豫中间的位置,站在溪水边深深吸了口气,身上的衣袋被风一吹,瞬时飘动起来。她就势伸了个懒腰,叹道:“快哉!方才吃饱了怎么就没想到来此消食。”眼角扫到了邈邈的背影,只觉她身上有些发抖,不由走了过去,脱了件外袍随手披到她身上,见她躲避般地低下头,奇道:“咦,怎么哭了?”    邈邈自是无法答话,肩上的外袍被风吹起,她不由伸手去拉,看在千寻眼里,倒真像是畏寒。千寻笑道:“晚上什么都没吃,能不怕冷么?先回去吃些东西吧,我给你搁在车里了。想洗漱的话,一会儿给你烧些热水。”    邈邈踟蹰了片刻,乖巧地点了点头,向千寻微微一躬身,也不看她,默默地向林中走去。千寻看着她走远,刚要回头,就被人从背后披上了一件外袍,黛色银纹前襟在风中飘动,她不由也伸手抓了抓。一转身,就见李随豫站在身后,眉间微微皱起,说道:“夜里风凉,给美人送衣也该我来,你今日脸色这般差,自己怎么也不多注意些?”    千寻有些愕然,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恢复了些笑意,道:“其实一早就想问的,上次在燕子坞一别,就见你气息虚亏。前日在回春堂遇到,无意间碰到你的手指,便觉得你指尖冰凉。”说着,他又看了看千寻,“知道你懂医术,才没劝你找人看看,你……”    “李兄可莫要小瞧我了。”千寻见他忽变得如此婆妈,有些好笑。“你想说医不自医,可大夫也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这不已经在用药了吗?”见李随豫面上笑得淡淡,她微微一耸肩,说道:“多谢你的外袍。既然萧公子跟你说了移车歇息的事情,那我晚些时候再还你好了。”    说着,她已沿着溪水向上流走去,未走出多远,就听李随豫在身后缓缓说道:“夜间溪水凉,你若是想找地方洗澡,不如我让人给你烧些热水?”    千寻闻声回头,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向他走近几步,脚尖向溪中一点,向前踢起,带着一串水珠飞向李随豫。李随豫未料她如此动作,急忙后退了两步,却还是被水珠落在了脸上。    他又好笑又好气地抬袖擦了擦脸,看了看被打湿的前襟,说道:“你要找人试水直说不就好了,现在我外衣给了你,里衣却被你弄湿了。不然你也脱一件来借我挡一挡风?”    却见千寻已转身向上流走去,一手向后挥了挥,说道:“溪水如此凉爽,月色又沁人心脾,烧了热水关起来洗澡,就太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    入夜,因邈邈对俞琳琅搬来车中同寝并无异议,千寻将阿凌留在了邈邈车中,自己搬到了李随豫的车上。阿凌为此苦了脸不说话,被千寻哄了两句,还是闷闷地应了。    上车时,李随豫正在靠在车中看书,见千寻进来,也不起身,只笑着一点头,道:“没想到你会答应。”    他虽这么说,可车厢中已铺好了两床被褥,正好排在车厢的两边。千寻的床褥边还放着白日里靠过的两个软枕。她很是满意的一点头,说道:“我琢磨着你这里更舒适些,搬来此处倒也不吃亏。”    她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清爽的气味。李随豫暗叹她还是洗了冷水澡,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她已和衣躺下,侧身转向了车壁,很快就没了动静。一件黛色银纹的长袍被折好放在小几上,上面似乎还沾着几颗细草。他默然起身,取过一块薄毯,轻轻覆在她身上。转身回到榻上,熄灯就寝。    淡淡的火光从窗帘外隐隐地映入车厢,几名武人和车夫围在火堆边安歇。    千寻夜里浅眠,但睡得还算安稳,鼻息间雪松的香味若隐若现。进入下半夜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车壁看了许久,两耳却仔细地听着远处的松涛。片刻后,她坐起身,微微掀开车帘,看了看围在火堆边的值夜的武夫,却一眼见到了依在树边闭眼休息的萧宁渊。他呼吸均匀绵长,应是睡熟了。四名武夫散开在火堆不远处,有两人还醒着,一人向着火堆中添了些树枝,发出了哔啵的声响。    放下车帘,千寻靠在车壁上坐了会儿。远处的风声骚动着山林间的枝叶,飒飒之声从四周传来。不久后,千寻忽起身到了李随豫的身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李兄,只怕是有人来了。”    李随豫睁开眼来,一息之间,目光便清明起来。千寻见他醒来,便要转身下车,却被他拉住了袖子。千寻回头,却见他靠在车窗边,不知在对谁说话。“阿爻,去告诉周枫。”    说着,他转过头来,向千寻说道:“看来要提前赶路了。”    千寻细思之下,仍觉不妥。“我还是需将阿凌叫起。”她掀开车帘出去,向阿凌的车走去。未等她靠近,一声急促的破风声想起,呼啸着就到了身前。千寻轻轻一避,就见一支燃火的箭矢钉在地上。她未料到这些人来得如此快,须臾间便动手起来,脚下疾行几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就要去拍阿凌。哪知迎面刺来一剑,剑锋贴着她的脸划过,寒意渗入皮肤。    她急忙一把抓住持剑之人的手腕,低喝道:“是我,外间有人来袭。”说着,她放开了俞琳琅,一个错身到了阿凌身前,摇了摇他,又回头去摇邈邈。    邈邈已然醒来,有些愕然地看着千寻。阿凌却怎么也叫不醒,被千寻晃了几下,只喃喃说道:“吃不下了……”    千寻无奈,用力拍了拍他的脸,却听外间已想起了兵刃交接之声,几支箭矢射中了车厢,发出了几声钝响,巨大的力道震得车里微微一晃。俞琳琅已冲出车外,不知在何处与人交起手来,发出几声娇叱,还夹杂着萧宁渊的声音。    不远处传来几声马嘶,车厢立刻晃动起来。一人跳上了车前的踏板,马鞭一抽,车子就跑了起来。千寻打帘看去,见车夫正全力赶着马,向着山道跑去。他抽了间歇回头说道:“苏公子莫慌,且在车中坐稳了。”    千寻应了一声,抬眼见李随豫的车在前方掉了个头,绕到了后面跟着。钉入车厢的几支箭矢上还燃着火苗,在昏暗的山道上尤为显眼。    千寻探出身去,伸手拔出了两支,却听后方又传来尖锐的破风声,几支带了火苗的箭矢正飞快地射来。她急忙侧身避开,不料车身一晃,车轮滚过一块山岩,这个车厢向上弹起。千寻站立不稳,抓着车壁的手中忽然松开,整个人向外飞去。悬空之时,她腰上用力一扭,两腿回旋勾住了一处车壁,支在一点上用力,整个人顺势向车后甩去。她反掌一推,一手已抓上了车壁,错身一翻从车窗蹿回了车厢,将刚刚醒来的阿凌惊了一跳,喊道:“阿寻,你怎么从窗子跳进来了!”    千寻在车中榻上坐稳,理了理衣襟,道:“夜间坐一坐飞车,也算是人生少有的经历了。”    车夫许是得了命令,马车在山道上驶得飞快。亏的是老手,车身虽晃得厉害,在山道上却也是走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没多久,后方的打斗声和呼喝声完全听不见了。千寻拉开了窗帘向外看去,周遭的地形变得极为陌生,两边的林木变得密集起来,越发不像是车道了。她探头向后看去,竟是一片漆黑,李随豫的车已不见,整片林木中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辆马车。    察觉到不对,千寻打起门帘,正要问车夫,却见剑光一闪,一黑影持剑横扫,向着千寻面上袭来。千寻侧身错步,出指点向黑影胸前,眼角一扫,见车夫仍坐在一旁,两只手臂却软软垂下,放开了马缰,细微的血腥气从他身上传来。那黑影抽剑疾刺,招招凌厉,直指千寻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皆是致命的杀招。    千寻心中一凛,已发现车夫没了气息,她却完全没有察觉有人贴上车杀了车夫。车前空间本就不大,两人一来一往,交手间已过了十招。黑影剑法极快,千寻却无处躲避,退了几步后,几乎进了车厢,心中却暗道不妙。下一招,那人一剑自下而上斜刺,指向千寻前胸,来势极快。千寻心中忌惮,不愿再退,闪身躲过,脚下向前踏出了半步,想去夺那人手中的剑。不料那人忽然出掌,以极快的速度击中的千寻的左肩。    千寻闪避不及,整个人被击退进了车厢,重重摔在了车壁上,滚落在地。肩上和背上都火辣辣的疼,左肩更是透出些凉意,胸口因重击气血翻腾,脑中嗡嗡作响。她急忙起身,却见阿凌竟在车厢门口与那人对起招来。他手上的招式也快,用的是套掌法,那黑影进了车厢,手中的长剑反而施展不开来,倒让阿凌挡住了几招,但他右臂上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邈邈方才还惊恐万分地瑟缩在角落中,此时忽然爬来伸手要扶千寻。    “无事。”千寻已自行起身,将邈邈往身后的角落推了推。她袖中的手微动,凝神看着阿凌与那人过招,忽大喝一声:“退开!”挥袖而起,洒出了一些晶亮的粉末,另一首掩住口鼻,脚下轻移,身形已如鬼魅般闪至门边,一把提起踉跄后退的阿凌,足下轻点,转瞬间已回到了车厢最里面。趁那黑影闪避粉末之际,她已塞了两枚药丸在阿凌和邈邈口中。回身时,一枚银针已从袖中射出,正中那低咳着向外避去的黑衣人,下一瞬已欺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前襟,一把将他拎回了车里,重重摔在了车厢地上。    那人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喉间发出了嚯嚯的声响。千寻不再理会,掀起车帘去抓马缰,向后一勒喊道:“吁——”    马却似疯了一般,被勒之下,疾嘶一声,蹄下却跑得更快,车轮压过地上的碎石,从地下弹起,千寻站立不稳,差些被抖了出去。她立刻飞身,跳上马背,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只觉手中触感黏腻,抬手一看,竟满手鲜红。一惊之下细看,只见马脖子上爬了几只极小的蝎子,色彩斑斓,牢牢地挂在皮肉上,身上半透明的甲壳里隐隐透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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