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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泰微微一笑说:“正是。”长叹一声,不无惋惜的说:“年轻人,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啊。跟对了人,走对了路,成功自然事半功倍;跟错了人,选错了路,那么就要沦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了。”

邹良笑了笑问:“阁下言下之意,邹良如今是跟错了人走错了路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何必云遮雾绕,搞得人晕头转向的。”

杨俊泰喜上眉梢,看来忽悠这邹良倒戈有戏呢,赶紧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邹兄弟啊,我们把你当作自己人,才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云知县年纪轻轻,不重礼法,不尊文人,目无纲纪,徒仗暴力,这样的人能走多远?你竟然轻信他的蛊惑,跟着他去鼓捣什么《元阳日报》?孔夫子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老百姓你就让他好好种地缴税就行了,你却偏偏跟他讲那么多道理,这不是让他们滋生不满,给天下带来祸乱之源吗?你要是再这样跟那姓云的胡乱折腾下去,届时势必要引起天下人的震怒,到时候等到与那姓云的陪葬的时候,后悔可就晚喽,不如及早悬崖勒马,抽身而退,倒还能保住自身无虞。”

邹良听了,一副沉思的样子。

杨俊泰还以为邹良在那权衡利弊得失呢,便适时抛出了诱饵:“你只要立即退出那《元阳日报》,并现身说法,向广大民众揭发那姓云的险恶用心,事成之后,今年元阳县推举的孝廉,必定有你的一个名额。”

这是临行之前赵有为亲自定下来的诱饵,孝廉的名额一向稀罕得很,每年这些世家大族为了一个名额都要互相抢破了头,甚至为此反目成仇的也大有人在,像邹良他们这样的穷酸书生,根本就轮不到他们的份。所以,杨俊泰坚信,他的这个诱饵一经抛出,必定能让那邹良感动的稀里哗啦的,甚至纳头便拜感动得痛哭流涕也是大有可能的。

邹良忽然笑了,徐徐站起身来,笑吟吟的望着杨俊泰。

杨俊泰见状,隐隐觉得心里阵阵发虚起来,难道这小子竟然猪油蒙了心?他竟然连孝廉的名额都不放在眼里了?

邹良笑容逐渐凝固,盯着杨俊泰,满脸讥嘲的说:“孝廉的名额?没错,我自幼苦读经史典籍,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孝廉的名额,这样我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以我的才学能力,不但能大大扭转我们全家人的境遇,而且还能实现我心目中多年的报效君王的理想抱负。但是实际上呢?嘿嘿,一再的碰壁、屡屡的打击之下,我终于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察举孝廉制度,不过是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政治游戏!原来在你们的掌控垄断之下,连你们家的阿猫阿狗也有出将入相的机会!”

说到此时,邹良双目宛若喷出火焰来,那杨俊泰看在眼里,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是一种不共戴天的怨仇,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愤恨。直至此时,杨俊泰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不经意间,平时自己不放在眼里嗤之以鼻的穷困潦倒的书生们,在他们那满身穷酸气而又沉默寻常的外表下,已经蕴藏了如此滔天的仇恨。看来,自己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邹良自嘲一笑,接着说道:“面对几无出路的绝境,曾几何时,我曾经自暴自弃,曾经流连于烟花场所买醉放歌,想要浑浑噩噩了却余生。但是云知县的到来,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希望。”说到这里,脸上陡然现出了无限的光彩,一双眼睛中也满是膜拜的说:“云知县不但是个干实事的好官,而且还目光长远,虽然不过是一介县令,却怀念社稷心忧天下,时刻想着普通老百姓的利益,惦念着我们这些苦命人的前程。”顿了一顿,盯着杨俊泰、康瑞,冷冷的问道:“《元阳日报》的刊发,是不是戳中你们的痛处,让你们疼的要命?你们这些人,肯定也将之视为洪水猛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了?要不是云知县作风强势,恐怕你们干脆一把火烧了《元阳日报》的心思都有,对不对?”

杨俊泰一呆,没等回答,邹良笑了笑接着说:“当初筹划《元阳日报》之初,云知县就说了,这份报纸是投枪、是匕首,要每一下都直戳敌人的要害,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无耻付出血淋淋的代价,给那些苦寒百姓讨还回一个公道,让朝廷让整个天下重归正常的秩序。”

杨俊泰听了,只觉得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好像此时他的眼前真的有一道标枪、匕首凌厉的飞刺过来,嗖的一下洞穿了他的心口似的,杨俊泰只觉得喉咙一咸,哇的一声,一口老血竟然喷了出来。

邹良满脸鄙夷的看了看杨俊泰,冷冷的说:“所以,你们就赶紧打消你们的奢念吧!今日言尽于此,咱们就此告辞!小儿!”

店小二赶紧快步跑了过来,进来一看这个阵势,不禁呆了一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邹良看了看店小二,笑吟吟的指了指杨俊泰,又指了指被杨俊泰喷出的鲜血溅落的桌面、地面,徐徐的说:“这些都是他弄的,记得让他赔钱,他不差钱。要是他不肯赔钱,就直接去县衙告状好了,云知县历来执法公正,对那些鱼肉百姓的土豪劣绅一向深恶痛绝,绝不会姑息他的。”说完后,拂袖扬长而去。

那康瑞呆了呆,望着邹良那嚣张至极的背影,厉声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赶紧扶着杨俊泰问:“杨兄,没事吧?”

杨俊泰苦笑了一声,擦拭了下嘴角,望着那空荡荡的楼梯口,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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