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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又坐了一会儿,很快困意袭来,李述躺下,很快又沉沉睡去了。

次日刚睡起,就听红螺来报,说刘管事已跪在花厅请罪了。

李述梳洗罢就去了花厅,刘管事见她来了,一脸懊悔,忙不迭道,“公主,都怪我没看住粮食,叫人抢了去,导致公主吃了这么大的亏。”

平阳公主因征粮一事被皇上当庭训斥,这件事已传遍了长安城。

刘管事说完就磕了个头,认错的态度倒是极好。

可李述只是坐在正座上,手里捧着一盏茶,也不喝,也不说话,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

目光似有千斤重。

刘管事后背的冷汗登时就流下来了。

他跟在公主身边也五年了,旁的都不怕,就怕公主不说话。便是骂他一顿、罚他一顿那都是好的,说明公主还想继续用他。

可如今这不说话……反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刘管事挣扎着为自己辩解,“沈大人带着五百兵丁,可那夜庄子上只有二十多个护院,其他人都被调去别的庄子了。”

不是他不想拦,天地良心,他对公主一片忠心,只是他拦不住。

刘管事硬着头皮道,“那夜驸马爷也没拦得住沈大人抢粮。”

言下之意是,驸马爷手底下可是兵部的人,他们都没拦住,他一个小小管事,拦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

谁知李述闻言,一下子就把茶盏顿到了桌子上,茶水溅了一桌子。

“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李述冷道,“本宫不是怪你没拦得住沈孝,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本宫叫你过来,只是想问一句,我和崔进之,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刘管事听了一愣。

“你管的庄子是本宫的庄子,你收的粮食也是本宫的粮食,那么你遇到了事,甭管大事小事,也该跟本宫禀报……”

李述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没有本宫的允许,谁让你私下派人去找崔进之的?!”

刘管事听得浑身一颤,没咂摸出来公主这怒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驸马跟公主不是一体的吗。

他茫然不解,“可……可那是驸马爷啊……”

妻子出了事,去找相公不是天经地义么。

李述听了就冷笑,“驸马爷?”

她吩咐道,“红螺,叫人把刘管事给我拖下去,拖到府门口让他睁大了眼睛瞧一瞧,那牌匾上写的到底是哪几个字?是平阳公主府……还是崔府?!”

红螺听了就往外走,作势要叫人过来。

刘管事这下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公主这是要跟驸马爷划清界限。

可这是为什么啊?谁家夫妻这样疏隔?

他虽心里没想明白,却也知道自己是触了公主的底线,不待红螺叫人过来,连忙请罪,“奴才知道,这里自然是公主您的府邸。”

李述一双眼直直盯着他,“既然是本宫的府邸,那么谁才是你正经的主子?”

“自然是公主。”

李述啪一下,素手就拍在了桌子上,“既然我是你的主子,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去找崔进之做外援?你这是瞧不起本宫,还是胳膊肘往外拐?”

刘管事听得直哆嗦,脑袋扣在地上,不敢回话。

李述收回手,慢慢揉了揉手腕。

是该清理府邸的时候了。

若不是沈孝抢粮,刘管事着急之下叫了崔进之帮忙,她还没有察觉到,原来这府上有不少人都是崔家的人。

府上的下人主要分三拨。

一拨是李述出嫁前从宫里带过来的,人极少二是后来慢慢买回来的三呢,却是崔家给拨过来的下人。

昔年李述刚出降时,身边并没有几个可信可用之人。

做姑娘和做妇人是不一样的,做姑娘时可以无忧无虑,做妇人却要管更多的事情,譬如封地、田庄、家政,一府女主人并不是轻松的活计。

像安乐那种,出嫁前皇后早都替她物色好了可靠的仆妇管事,她出嫁后万事不必操心。

比安乐稍差一点的,那些有母妃的庶出公主,出嫁前也能得母亲的指点,不至于管家时手忙脚乱。

唯有李述,一来身边没有可靠下人,二来没有长辈教她,刚成亲时管理府邸,颇为手忙脚乱。

崔进之看在眼里,便专门从崔家老宅里调拨了一批有经验的老奴来帮衬她。

崔家是百年府邸,伺候的仆人都远非一般人家可比,一个顶十个的能干。二人成亲开府这五年来,这些仆人纷纷被重用,成了府里独当一面的管事。

刘管事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从前在崔家时他就管着庄子,来了公主府上后,替公主管着名下最大的庄子。无论旱涝,万年县的庄子从来断过粮,年末理账的时候根本挑不出一个错处。

这样的好手,放在外头那都是各个商行花重金都要聘请的。

可李述如今万万是不能再用刘管事了。

他是能干,可是却跟她不是一条心,他从根上就是崔进之那头的。

她的仆人,必须把她当成唯一的主子,不管是驸马还是什么马,没有她的允许,半个字都不许往外透!

她已经谋划着脱离了太子,崔进之是太子的人,这就意味着她要跟崔进之彻底决裂。

否则日后她做什么谋略,下人都要透到崔进之那头去,她也就算废了。

决裂。

李述想到这个词,心里觉得一痛,旋即又是一快。

她跟崔进之到底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

李述心念这么一转,对刘管事也没那么声色俱厉了,慢慢开口道,“刘管事,这几年你也替我做了不少实事,勤勤恳恳,从未犯过错。抢粮一事不是你的错,我不罚你,只是……我也不会再用你了。”

她微叹了气,“你既然心里把崔进之当主子,那也没必要再在我手下做事,我这就把你放回崔家去。”

“你去账房领些银子,就走吧。”

刘管事愣愣地,半晌没言语。

公主向来出手阔绰,说是“领些银子”,可公主口里的一些银子起码是好几百两,便是他下半辈子不做活,这银子都能保他衣食无忧。

刘管事心里复杂,知道公主这是要跟驸马爷彻底断开,他不过是这件事的引子。

他常年在庄子上,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可犹记得那年二人成亲的时候,十里红妆,多好的一对天作之合。

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刘管事滞了片刻,知道公主虽是女子,可说出去的话一向不容置疑。他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能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谢公主。”

刘管事只是李述清理府邸的开端,她叫红螺捧来花名册,对着名字一个一个叫过来,当初由崔进之从崔家老宅调过来的下人,不管多么能干,不管如今是多大的管事,一概都不能用,给一笔银子,把他们遣回崔家去。

然后是那些一直在西院伺候崔进之的下人,也都赏了笔银子,然后发卖了出去。

这么一遭大洗牌下来,竟是一半以上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剩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眼睛里只认公主一人当主子的人。

所有下人如今都明白:西院如今虽然还给驸马爷留着,但那只是面上情,驸马爷在府里已不算主子了。

谁再效忠驸马爷,那就是违背公主,讨不到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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