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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沈孝他确实是上了一封折子可折子的内容却不是请婚而是请罪。

七皇子一道奏疏说自己督工黄河发现河南道多地县令赈灾不利黄河都治理了两个月了灾民应当早都安置妥当可如今都要入冬了,各地郡县粥棚都少的可怜,若是入了冬不是要饿死几多人。

李勤负责治理黄河,又不负责赈济灾民,一来是他忙二来赈济灾民的话手必然要经过各色款项,李勤贸然动手容易落下把柄以后就说不清了。

因此他只能上一封折子将黄河赈灾现状告诉父皇。至于父皇派谁来赈灾如何赈灾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李勤的折子刚摆上正元帝案头,沈孝就紧跟着上了一封折子自请有罪。

当初洛府郡守高进贪腐入狱后,正元帝命沈孝遥领各道御史核查黄河沿岸郡守不少郡守因此被拉下马不少新人因此上了台。

但无论沈孝怎么折腾,都只局限在郡守上,再往下的县令,却是一个都没动。一来县令数量多,沈孝当时并没有这个时间精力二来县令基本都是地头蛇,真要查起来,其实更比郡守更难查三来,正元帝当时也没让他查的更深。

真要说有错,沈孝身上的错也牵强,这事放在旁人身上,早都避之唯恐不及了。可奈何沈孝耿直,偏上了一道请罪折子,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身上那身官袍过不去么。

含元殿里。

寒露刚过,天气刚起了凉,含元殿里就烧起了银丝炭,室内融融有如春日。

室内非常安静,于是案桌后正元帝略带痰的呼吸声,与时不时的咳嗽声就很明显。

沈孝跪在地上,“臣自知有罪,才能不堪再任谏议大夫,自请贬官。”

正元帝不说话,只目光向下,沉沉看着沈孝,目光隐含探究。

殿内气氛一时更加凝滞,仿佛山雨欲来的前兆。

正元帝向后靠着椅背,面容就半隐在暗中,显得更加喜怒难测。他目光好似有千均重,沉沉压在沈孝身上,但沈孝却并无任何惧色。

正元帝可不信沈孝这封折子是巧合。

他前几日才透出些许赐婚的意思,去试探雀奴和沈孝的关系。雀奴瞧着倒是乐于做这个月老,这几日一直和金城处得好,听说还主动拉了金城和沈孝相看,一副清白坦荡模样。

可沈孝呢?

他说自己犯了错,自请贬官,那怎么还有资格尚公主?他这不是刻意避婚是什么?

不想尚金城,不想做皇上的女婿,甚至不惜为此自请贬官,沈孝他心里头到底有什么鬼!

正元帝目光愈发冷了,伸手拿起沈孝的请罪折子,将之一把扔在了地上,摔在沈孝面前。

“请罪折子朕允了。静仁县缺县令,你明日就启程吧。”

沈孝双手捡起地上的折子,深深扣首行礼,然后转身出了宫殿。

进入含元殿时,他还是从四品的谏议大夫不到一个时辰,跨出含元殿,他就已经成了从六品的县令。

一个孤臣,得宠时升官如平步青云,失宠时贬官也似断了翅膀。

静仁县就是当初黄河最先决堤的洛府下辖的一个县,因人口较多,故评为中县,中县县令是六品官。但也正是因为那县人多,又是黄河最早淹过的地方,是赈灾任务最重的一个县。

去静仁县做县令,那可是个苦差事。

沈孝走出含元殿,站在高高的白玉阶梯上,看着秋日越来越沉的天空。

没办法,为了避婚,这是他能在下下策中想到的最好办法。

他让七皇子及时将黄河赈灾情况捅到皇上面前来,他自己紧跟着请罪贬官,避过皇上的赐婚打算。

至于去黄河地段做县令,也是沈孝谋划好的。越是乱的地方,才越能显出他的才干。静仁县是灾情最重的一个县,洛府又是黄河沿岸贪腐渎职最重的州郡。他若能在那里做出事迹来,就更容易在考课的时候重回长安。

这自然是一条困难重重的路,可沈孝没有办法。他宁愿去地方上,也不想去留在长安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他自断一臂,不要高官不要厚禄,只想求一个独身而去。

官员外授州郡官,一般都有装束假,有足够的时间收拾行装赴任。但正元帝下了命令,让他明日就走,那就一刻都不许耽误。

沈孝出了含元殿,先去门下省将身上差事都交接了出去。门下省诸位同僚都惊了,怎么这位升官贬官的速度都跟常人不一样,跟个窜天猴似的。偏沈孝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贬官的失落来。

交接完差事,就已经到了午时后。沈孝又退了四品的官袍鱼符,换上了从六品官的青碧色袍子。从官署出宫时经过夹道,忽然被一个宫女叫住了。

那宫女福身,“沈大人,公主有请。”

沈孝微皱了皱眉,跟着宫女绕过甬道侧门,看到金城公主正站在一棵银杏树下。

沈孝顿了顿脚,便没有跨进侧门门槛,遥遥拱手,“下官见过金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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