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雨航的一番话,姚珍珍的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除了欣赏陈雨航的胆识、魄力、才能之外,更希望对方所能具备的,不正是人品吗?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这钱我就先收下了。如果以后有困难,随时跟我打招呼。”
“一定的。珍珍,在西城,除了你,我还能求告与谁呢?”陈雨航的心里有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他端起面前的茶杯,“珍珍,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姚珍珍笑笑:“陈雨航,拿这个干杯,显得太那个了吧?我知道你不喝酒,但红酒,少喝一两杯总没事吧?咱们是不是该换一下?”
“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的,我是个绝对沾不了酒的人,一滴即醉。你看,我那厂子刚刚恢复生产,接下去又马上面临春节放假,破事烂事一大堆呢!这次是不是能先放我一马,等放假了,我约你,来一回舍命陪君子,不醉不罢休,好吗?”
姚珍珍无奈地笑笑:“那好吧!”
陈雨航再次举起茶杯,“那今天,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姚珍珍微笑着端起茶杯朝他示意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雨航,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珍珍,见外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嗯!”她点了下头,“你喜欢西城吗?”
陈雨航喝了口茶,然后盖上杯盖。“嗯!西城是我的第二故乡,当然喜欢。”
“那你……你愿意一辈子留住西城吗?”姚珍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了旁边。
“珍珍。很多事,是不可以以个人的主观意志所能决定的。我喜欢西城,但我的家中有五十多岁的母亲。有十几岁的妹妹和弟弟。母亲为了让我们几个孩子不受气,父亲去世后就一直都未能改嫁。你也知道的,现在虽然国家政策好了,但前几年,农民都是靠挣工分吃饭的。没有父亲,母亲一个女人,最努力也只是个半劳力的工分。靠一个半劳力的工分,要养活一家四口,那种艰难,是你这样家庭的人所无法想象的。因为工分不够,我们家的粮食常常被扣下。口粮扣下了,只能钱交进去买回。可是,在那个连多种几株南瓜都被说成是搞资本主义的年代里,我们家又去哪弄钱?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放弃口粮。但是,饥饿毕竟是难当啊!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还是让我们兄弟姐妹上着学。那个时候,文化就是希望啊!于是,我们一边上着学,一到放学时间,就匆匆跑回去,提着篮子上山拔野菜,拔猪草。为了被少扣一点口粮,母亲则天天都要跟着生产队干活。一位女人,承受着连男人都不能承受之重。年轻的容颜,过早地衰老了。健康的身体,累垮了。好不容易熬到改革开放。那时候,我也高中毕业了。如果母子二人能在自家分得的地里好好干活,又何尝图不到一个温饱?可是,我却偏偏没有听从母亲的安排。看着别人经商开店,自由自在地挣钱做老板,我就想,难道我陈雨航就不如别人的半根汗毛?却巧,在我冲动得最厉害的时候,我们村一位嫁到外地的女人,和她的老公一同回来走亲戚。那女人的老公给我讲外面的精彩世界,也极力纵容我不要种田,要想办法开店或者办厂。我的心动了。在经过好大一番的考虑之后,选择了做果品加工。然后就向母亲要钱,想去外地学习果品加工技术。那时候家里刚好卖了两头猪,母亲就把钱给我了……”说到这里时,他的心里好像很激动,停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顿时在暗淡的光晕里飘荡起来。
“经那女人的老公介绍,我去了外省的一家果品厂学习果品加工技术。交了学费之后,那家厂里的技术员很真心地把果品加工的配方给了我。但不能去他厂里实际操作,因为他是私下里卖配方,不能给老板知道的。回来后,我经过反复实践,东西倒是很成功地做出来了。于是,就到处筹钱,办了一个小型加工厂。可是生产不了多少时间,当地的工商、卫生等部门就不停地找麻烦。请客一次,消停几天。只要有个把星期没请了,就又要我停业整顿。实在受不了那种折腾,我就不办了。在产的那点时间,所挣的钱根本抵不上请客送礼的钱。你说,这样的厂还能办吗?厂不办了,就等于白白地扔掉所有的投资。于是,我也就欠下那么些债务了。珍珍,你也许还不知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生活在农村的农民……”
“这个我知道的呀!”
“嗯!但你不知道,农民虽然淳朴,但也贫穷,他们的钱来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都是一颗颗汗珠子换来的。我借的都是农民的钱,一旦厂子垮了,他们就一下子急了,生怕自己的钱要不回去,于是就纷纷地杀上门来,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珍珍,你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西城的。我现在告诉你。那时候,我们那边有很多人专门往这边卖一种假药。那东西我们当地叫土高丽,根系与红参特像,但味道却有所不同。后来人们将它用氯霉素的药水浸泡,然后又晒干,其形、色、味就和红参一模一样,就是内行人也难辨真假。在被人逼得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卖了家里的一些稍微能值一点钱的东西,筹了二百块钱,去假药市场买了一大袋的‘红参’,就跑到这边来卖了。”
“你还卖假药了?”
“是的。但只卖了一斤,我就感觉心里不知怎么的,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全都汹涌翻滚,但最大的感慨却是:没想到我陈雨航会混到这种地步,难道是上天欲灭我?一想到‘灭我’二字,我的心里马上浮出了另一种想法,凡买药者,不是有病就是体弱,不管是病者、弱者,都是很难挣到钱的人,你好骗不骗,却来骗这一人群,难道上天不该灭你吗?”陈雨航的心里有些激动,停下来喝了会茶,继续道:“正因为想到这些,我一冲动,就把所有的假药全都倒进河沟里了。当时天色已晚,已经没了去省城的车,于是就想到西城住一晚,第二天回南方去。大丈夫光明磊落,就算是头顶开砖、背枕钉板,走起路来仍然要两卵蛋碰得叮当响!”
“噗嗤”一声,姚珍珍正喝嘴里的茶一下喷了出来,“陈雨航你干嘛呀?差点把我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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