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冬天格外的昼短夜长，刚才还是明亮着的天，转眼间就灰沉了下来，待太阳的最后一点余辉彻底没入了大山的后面，这夜真正的降临。 顾小莫坐在她娘给她的木头小板凳上，眼睛随着她忙碌的身影到处转动，厨房里，陈莲玲正挽着手袖在洗菜，白菜是自家地里种的，也是过冬的主要粮食，炉灶隔壁一个锅，白气腾腾，正在蒸着两个黄面馍馍和三根红薯，这些还是早上特意留下来的。 一天都没吃东西，顾小莫早就饥肠辘辘了，特别是那黄面馍馍散发出来的甜甜谷香味，她的喉咙不由动了动，咽了咽口中的口水，把目光转到门口，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院子门口处还没有动静，她爹还没回来。 她的目光沉了沉，不用说，她爹肯定被那边的留下来教训了，门口打开着，一阵阵冷风吹了进来，顾小莫裹了裹棉衣，闲下来，她的晕车后遗症又隐隐上来，头上一阵阵晕眩，貌不犹豫地用力捏了捏大腿上的肉，那里的肉嫩而且敏感，一捏就是锥心的痛。 疼痛使人清醒，而她此刻需要一个清醒的脑子。 另外一边，顾德生背着陈翠红走回去，一路上，老太婆还不死心，对着背着她的二儿子又是骂又是吼的，顾德生装作没听到，不理她，不出声低头就是加紧步伐往老爷子屋里去。 顾德生和顾老爷子家不远，隔着一个菜圃子就到了，但是老太太折腾人，在背上又是踹又是踢的，不安心，顾德生怕她跌下来，不敢走快。 顾老爷子名字顾仁才，生了三男一女，顾德生在顾家排第二，上面有个大哥比他大两岁，名叫顾德华，身下育有两女一男，下面有小三岁的弟弟，顾德峰，还没成婚，他们几兄弟都是德字辈，顾红丽最小，和顾德峰差了8岁，是陈翠红的老来女。 目前，除了顾德生一家独自住外，其他的人都住在顾家老宅子里，一间四房一厅的大房子。去年顾德华生了一对龙凤胎，龙凤呈祥，顾家大喜，陈翠红说不能委屈她的宝贝孙子，一定要让一个房间出来给她的宝贝孙子住，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让顾德生一家让出房间，让他们到隔壁的泥垒小茅屋住。 “爹，大哥大嫂。”顾德生还没进到屋子里，一股猪肉炒白菜的清香就飘进了鼻子里，那猪油的香醇味道，他的喉结细微的滑动一下，眼睛暗了暗，那是他媳妇买的猪肉，想起她娘连最后的咸鱼都要偷走，他淳朴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屋子中央，饭桌子已经摆好，顾老爷子板着脸坐在堂前的椅子上，手上拿着水烟筒一下一下地抽着，脸色有些难看，大哥顾德华坐在旁边，抱着他刚满一周岁的儿子在逗玩着，余光看向他的眼里带着一丝的幸灾乐祸。 几个小孩子在院子里站着不动，表情悚悚的，周围都没见顾德峰，顾德生把进门就不出声的陈翠红安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心里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看他们的表情，今天的事情大概全部人都知道了，也是，闹得这么大，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堂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回顾德生的话，顾老爷子用力地把水烟筒的头往旁边的凳子脚敲了敲，金属烟管子上烧完的烟丝随声掉了出来，他又在旁边的烟丝盒子中捏了一点放上去，动作很是休闲。 顾德生一米八二大个子的身高，直愣愣的站在堂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位置十分尴尬，旁边大嫂冯小玲已经开始把饭菜端上了饭桌，他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 “爹，没事，我先回去了。”尴尬地挠挠头，顾德生对着堂中的顾老爷子说道。 60多岁的顾老爷子看起来只有50出头，脸上皱纹不多，剑眉凤眼，长的挺书生气的，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四个孩子中，顾丽红最像他，细看眉眼处还有几分他的影子，陈翠红长的小小又瘦，皮肤黝黑，两人一点都不衬。 顾老爷子半阖着眼，深深地抽了一口水烟，才开口，语气有几分不悦，“听说，今天，你媳妇和你娘闹了？” 顾仁才平日里最讲究脸面，家庭不和，婆媳不和，内贼都出来了，她娘拿了点东西怎么了，嚷嚷的让全村人知道。这是活生生的在打他的脸，外面的人现在怎么看他，假正经，自家都管不好，还教训别人！ “爹，这。”顾德生嘴拙，还没开口，旁边就响起了一声哭嚎，声音大地把他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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