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秀才回到院子里,孟婶子正端着盆子喂鸡。 孟婶子瞅见荣秀才牵着骡子进门,赶紧上前来帮着牵骡子:“您怎么去了一天儿?” 荣秀才不让孟婶子麻烦,伸手拨开孟婶子的手:“宝山病重,我在那儿守了一会儿,帮了帮忙。”牵着骡子朝后院走,才走到拐角,又转过身来:“对了,你今儿到张屠夫家里将就一晚上,我应了张屠夫他们夫妻照应那两姊妹一晚上。” 孟婶子一听和张宝珠有关就不怎么高兴,在她眼里,他们家的宝贝少爷是真被张宝珠那个嫁不出去的坏女人勾了魂儿,遂面上浮出不情愿来:“这...他们,咱们怎么好照顾他们?” 荣秀才只当没看见孟婶子的神色,兀自说道:“你去守他们一晚上也不碍事,张大娘子说了请咱们过去吃饭,你不用做饭了,待会儿你先过去,吃完了给我送回来就成。”说罢,不给孟婶子说话的机会,牵着骡子就转过角去了后院。 孟婶子捧着盆子朝地上啐了一口........ 却说张宝珠进了院子就把看门狗拉到后院去拴着,而后折腾着张宝枝一起去厨房做饭,将张宝山的病情交代了又顺便将孟婶子今晚可能要住在这儿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什么?孟婶子要来住?”张宝枝坐在灶门前,眼睛滴溜溜一转,伸长了脖子望着张宝珠:“荣秀才怎么那么好心,让孟婶子来陪着咱们住?” 张宝枝细细琢磨一下,把荣秀才的好心和自己关联起来,又偷偷笑起来,偏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你说这秀才人倒是不傻,挺会献殷勤的,就是家底子不够厚。” 张宝珠被她笑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舀了一口水浇在张宝枝的脸上,熄灭张宝枝的遐想:“得了,得了,别瞎想了。” 张宝枝“啊”一声叫唤,伸手擦着脸:“张宝珠,你成天就知道欺负人!” 张宝珠咯咯笑起来,又扔了张洗碗帕子给她,继续她的毒舌:“用帕子,咱家碗都能用它洗干净了,想必也把你那脸擦干净。” “你什么意思?!”张宝枝将帕子啪一声摔回来。 两姊妹没顾上做饭,尽打闹去了,到了孟婶子进了门,张宝珠和张宝枝两人正满脸湿淋淋地从厨房跑出来,孟婶子上来调笑二人,要到厨房里来帮忙。 张宝珠自然不会麻烦客人,连忙将孟婶子朝堂屋里带:“荣大哥怎么没来?”一面吩咐张宝枝:“宝枝,给孟婶子倒茶,前儿个买的瓜子呢,你去取出来给孟婶子嗑。” 孟婶子被张宝珠安置在椅子上,拉着张宝珠的手臂儿笑说:“他要看书,让我给他端回去就成。” 张宝枝立刻嗔笑起来:“荣大哥还真是用功,他要是肯去考试,一定能金榜题名。” 张宝珠笑说:“你陪着孟婶子,我去做饭。” 不过半个时辰,张宝珠就弄了三个菜,捡了一份出来放在篮子里,在门口拉着嗓子喊了声:“宝枝,来端菜。” 张宝枝过来端菜,张宝珠则提着篮子朝外走,张宝枝拉着张宝珠:“你干什么去?” “送饭,人家帮咱们忙,总不能再使唤人送饭去,何况我得问问宝山在哪家医馆。”张宝珠说。 张宝枝瘪了一下嘴,对张宝珠的“体贴”很看不惯,不过她也不敢跟张宝珠吵,只端了菜去堂屋。 张宝珠提着篮子去了荣秀才屋里,进了堂屋只看见荣秀才坐在卧房的书桌前写字儿,她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膀、直挺挺的脊背,心中有些发热....... 荣秀才转过脸来,瞧见不是孟婶子便蹙眉:“怎么不是孟婶子?” 张宝珠不敢再看他,低着头干笑:“她是客人,我怎么好让她来送饭。” 她比方才在外面要乖顺许多,此刻四下无人,斜阳耷拉在门上,光辉笼罩着她的脸颊,映得一张脸红彤彤的,荣秀才心里可耻地烧了一下,为了抑制这股情绪,他手上捉了戒尺出来,冷着声问她:“你练的字儿呢?” “啊?!”张宝珠忽地抬头看他,她怎么也想不到荣秀才竟然这么敬业,在这时候还要问她练字儿的事儿。她平日里跟荣秀才说话并不惊慌,可他一拿戒尺,她就慌得没了鞋底子似的总怕他收拾她,她有些畏惧地张着唇:“这两日家中忙,我.......” “怎么,你没练?”荣秀才逼近她。 张宝珠暗恨自己要跑来给他送饭,把自己送给他打,可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咬着唇求他:“我...我,我不想挨打!” 荣秀才死死盯着她的唇:“然后呢?” 张宝珠眸子颤颤,颤颤巍巍伸出手来:“我,你不能老是打我。” 荣秀才伸手将她的手指尖一握,扳直了五根修长的手指头:“是你自己坚持要学的,你若是不学可以回去。”,说着就朝她手板心落下戒尺来。 戒尺打得啪啪直响,这死秀才越来越会下狠手了!她痛得要缩手,只是手指被他紧紧捏着,她收不了,只能缩肩膀,嘴里还得叫唤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荣秀才你轻点儿,打肿了!” 荣秀才手上戒尺顿了一顿,张宝珠立马仰着脑袋求他:“别打了,我明天就补上,我今晚上就补上,你打着太疼了!” “今晚补上?拿什么补上?”说完,荣秀才耳根绯红地瞧了瞧她被打红的手板心,甩开了张宝珠的手,端出严厉之色:“明日补上。” 张宝珠搓着手板心,对荣秀才是恨到骨头里了,荣秀才真是把她前世加现世的打都给凑齐了! 荣秀才伸手去取篮子里的菜出来,张宝珠就朝门外溜,溜到门口,半倚在门上说:“对了,宝山是在哪个医馆里?” 荣秀才斜了她一眼,对她这样惊惧的神色很满意,勾着唇角笑了笑:“保和堂。” 张宝珠嘴里细细念了两声儿,又朝门外跳了一步:“我不来收碗,你吃了就收进厨房去吧。” 荣秀才只“嗯”了一声。 孟婶子和张宝枝看见张宝珠急匆匆跑回来,就问:“你跑什么?” 张宝珠自然不敢说怕荣秀才打她,只好找了个十分上不得台面的借口:“我回来赶饭!” 几人都笑了起来,孟婶子又说客气话:“多谢你今晚给少爷送饭菜,明儿早上我送就成了。” 张宝珠是怕了荣秀才的那把戒尺,巴不得有个人替她去送饭,连忙笑道:“也好,明儿我还想早点儿去城里看宝山。” 张宝枝咋呼着要跟着去,张宝珠却说:“咱们都走了谁看家,你留着看家。” 张宝枝不满地冷嘲热讽:“是了,是了,都听你的,谁叫你是大姐呢!” 当日夜里,张宝珠将孟婶子安置在张宝山的房里睡觉,自己则“挑灯夜战”。 张宝枝从窗外路过,看见屋内灯光强盛,贴在窗上看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看见张宝珠伏在梳妆台上像是在写什么....... 次日清晨张宝珠早早起来把一家人的饭都坐好,又煎了几个腊肉茄饼,除了他们四人吃的那一份,她还将这些饼子腾了一大包出来包着带给张屠夫他们。 不逢赶集日子,李大牛就不去赶集,自然也不会派牛车来他们门口接,张宝珠徒步走到南街的保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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