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贾瑚待跑到转角处，他才停了下来，回头朝来处看了一眼，嘴角饶有趣味的勾起了一丝弧度，他沉吟了片刻，直接朝着贾敏所在的牡丹院走去。　　　　对于贾瑚的到来，贾敏并不感到惊讶，她扬了扬眉，略微勾了勾嘴角，道：“我还以为你会等到墨哥儿满月礼之后才来寻我呢。”　　　　贾瑚虽然有些惊讶贾敏的直白，可却仍旧乖巧的给她行礼，道：“侄儿给姑姑请安。”　　　　贾敏点了点头道：“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多礼。”　　　　“侄儿有一事相求。”贾瑚说着给贾敏跪下来磕个头，道：“还请姑姑援手，救上一救侄儿。”　　　　贾敏仔细的打量了贾瑚一眼，才说道：“你说吧。”　　　　“还请姑姑为侄儿说一门亲事。”贾瑚低垂着头，眼睫毛颤了颤，看不清楚神色。　　　　贾敏哈了一声，扬手做无奈状，轻笑，“你有父母为你操持亲事，更有祖母为你忧心，又哪里轮得到我来为你操心亲事呢？”　　　　贾瑚弯了弯唇，看向贾敏轻声说道：“那如果是苏姑娘呢？”　　　　“苏姑娘？哪个苏姑娘？”贾敏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珠云提醒，贾敏才反应过来，看向贾瑚的目光颇为不可思议，“哈，你在威胁我么？”贾敏斜靠在软榻上，将手中的礼单放下，摊手嗤笑道：“好呀，你娶呀。”　　　　“姑姑……”贾瑚咬了咬下唇，苦笑了一声，道：“并非我逼迫姑姑，只侄儿连同父亲弟弟真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巴巴的前来寻求姑姑帮助。”贾瑚头抵在地板上，声音都带着哭腔，他道：“老祖宗给侄儿说了门亲事，是二太太的内侄女，王家的姑娘。”　　　　贾敏心中一动，看向贾瑚状似思索道：“是那唤作凤哥儿的么？”　　　　“是她。”贾瑚微微侧过头，道：“那王家姑娘比琏儿还要小上一岁呢，又如何相配？”　　　　贾敏微微往后靠了靠，拢了拢发丝，道：“那不挺好的么，王家与贾家是世家，同气连枝，联姻也是在所难免的。”　　　　贾瑚苦笑了一声，“姑姑……老太太准备为父亲续弦了。”见贾敏不说话，贾瑚又道：“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没什么本事，只一张脸还瞧得过去。”他显然是极为不满意的。　　　　“那么，你是想要我帮你回绝了王家姑娘？还是连同你父亲的亲事一并操心了？”贾敏颇为嘲讽的扬眉。　　　　“侄儿不敢。”贾瑚连忙磕头，“侄儿不能娶那王家姑娘。”他咬紧了牙关，“她是二太太的内侄女，若侄儿娶了她去，那她必将更加亲近二太太。”他也不等贾敏发问，直接开口说道：“不瞒姑姑，侄儿在八岁时曾跌落府内鱼塘之中，差点没能救活，后来却是一游方郎中救活了侄儿。”贾瑚低垂着眼脸，轻声开口道：“那时候母亲刚刚去世，琏儿年纪又小，父亲不得老祖宗喜欢，终日里浑浑噩噩，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唯有二太太关心爱护侄儿，故此，侄儿自然更加亲近二太太，可谁知道，这不过都是二太太的鬼计！”　　　　贾瑚显得极为气愤，他似乎沉浸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侄儿那时调皮，去荣禧堂寻珠儿弟弟玩耍，可巧二太太并不在屋内，等侄儿想要出门的时候，恰巧碰上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们回来，因屋内无人伺候，侄儿偷偷进来，害怕被发现，鬼使神差之间就躲了起来，可谁知道却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原来侄儿当初的那场落水，并非不小心，而是她们刻意为之，甚至连母亲的死亡，都同她脱不了干系！”　　　　贾瑚越说越气愤，甚至目呲尽裂，双眼发红，“自那之后，侄儿夜夜不能成眠，可瞧着荒唐的爹爹，以及幼小的弟弟，侄儿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侄儿日日念书苦读，二太太每每瞧见，总是心疼的侄儿受累，原先觉得，这是二太太心善，只那时却觉得面目可憎，侄儿甚至想要撕烂那张伪善的面孔，可侄儿不敢，侄儿担心二太太知道侄儿知道了一切，到那时，她却是决计留不得侄儿。”　　　　贾敏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觉得，贾瑚能走到如今，怕也是不容易。　　　　“后来，侄儿去寻了舅舅。”贾瑚用袖子一把抹掉眼泪，“让舅舅教导侄儿学问，去岁才从青州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贾敏一拍桌面，看向贾瑚道：“你说的可都当真？”　　　　“自然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侄儿愿化为厉鬼，永世不得安宁。”贾瑚双眼紧紧的盯着贾敏，认真的开口道：“侄儿此番前来，除请姑姑出手相助之外，尚有一事相告。”　　　　“你说吧。”贾敏暗叹，看着眼前的贾瑚，她再一次想到了胤俄，你瞧，没有娘的孩子，这究竟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呢，贾敏心酸的差点流了眼泪儿。　　　　“侄儿听闻，江南甄家，似乎对姑丈有些意见，还请姑丈务必要小心。”贾瑚看起来很是慎重，“侄儿所言句句属实，甄家大姑娘是太子府上侧福晋，这些年甄家没少往太子府上送银子，可姑丈初被点为巡盐御史，这职位……”贾瑚抿了抿唇，轻声说道：“侄儿听闻，二太太同姑姑早有不合，侄儿担心……”　　　　贾敏眼中精光一闪，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说你愿求娶苏清珞？”　　　　贾瑚不明白贾敏为何这般询问，面色有些发红，却仍旧点了点头道：“我不愿娶王家姑娘，只侄儿人微言轻，就连父亲自己的亲事自己尚且做不得主，又如何能让老太太改变想法呢。”　　　　“呵，所以就将主意打倒了我身上了？”贾敏轻嗤了一声，“一来，你假意痴心一江南女子，将王家的脸面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二来，你若在林府同个丫头私通，那么必然会离间林府与四大家族的关系，让老太太同我心生嫌隙。三来，那王氏定会更加的怨恨于我，同二房再无和解的可能。”贾敏拍了拍手，笑道：“果真好计策。”　　　　贾瑚满脸灰败，却仍旧倔强的挺着脖子，贾敏笑了片刻，看向贾瑚，道：“苏清珞乃姑苏人士，同林老太太是远亲，出了五服了，如今家中无兄弟姊妹，无父母亲缘，只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已，这样的女子，如何配的上你荣国府长房嫡孙的身份？”　　　　“如此，岂不是更好？”贾瑚扬眉冷笑，“我宁愿娶个姑子，也不愿娶那王家姑娘！”他说话掷地有声，显然心中是有成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