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王目沉如水,他心里顿生了许多猜疑。 宋默看着晋阳王徒然而变的神色,拽着晋阳王的袖子,望着他。 她现在是除了晋阳王,谁都不信。 “爹爹。”宋默唤道。 “若是我没记错,这是李训言那臭小子的东西,怎么你见到他了?”晋阳王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吓到了宋默,忙转语气问。 “嗯,我见到他了。”宋默持着项上的长命锁,说道:“他说我府上的姑娘都有,只有我没有,所以就给我了。” “这样。”晋阳王点了点头,虽然听了这缘由,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他也道不清这不舒服是什么缘故,只是看着这锁挂在宋默的脖子上就觉得刺目不堪。 “丫头,咱们取下来好不好,这么个锁挂在你身上怪不好看的。”晋阳王怕宋默不肯取那锁,打算循循善诱骗宋默将那锁摘下来。 “挺好看的啊,我觉得这个锁挺配我们家郡主的。”小丫头弦芳跟着宋默也有些日子了,跟晋阳王相处也是有一说一从不掺假。 晋阳王硬生生被弦芳堵了一口气,想回一两句狠话又碍着宋默在这里,怕唬着宋默。 正逢着陈叔有事要报给晋阳王,他才走进来,看了宋默行了礼后便说道:“郡主这锁好看,郡主来了府上衣服也没几件首饰也没见着,今天总算是有了点郡主的样子了。” 晋阳王听了更加气极,但陈叔的话也给晋阳王提了个醒儿,他将宋默领回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带几件衣服首饰,如今住了这么久,宋默换来换去只是这几件半旧的家常衣裳并那日来时的头饰。 别说一个郡主的气派,就连家里的姑娘都比不上。 他一面怪自己大意,一面还是不喜宋默挂着的那锁。 可是他再不喜也不好再开口让宋默取下来。 毕竟,小姑娘哪里有不爱俏的呢。 “丫头,你等等爹啊,你等等爹。”晋阳王如坐针毡了半晌实在是坐不住了,吩咐了妈妈和陈伯看好宋默,火急火燎的牵了马出府。 陈伯看着晋阳王出门的急躁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晋阳王就驾着马回了府,只见他手里拿着个雕着如意纹的红木妆盒,掀了衣袍的下摆就往一言阁内走。 他的步子快而不疾,大而不乱。 宋默正坐在窗前,握着毛笔慢慢的描红,她不解的看着她爹爹,脖子上已经没了那锁。 晋阳王顿了脚步,心里一惊一喜。 “来,丫头看看喜不喜欢。”他献宝似的将那妆盒打来放到宋默的案上。 妆盒里整整齐齐的摆着成套的首饰,多宝簪,金步摇,红宝石的头面,点翠的凤钗,每一件都是精致大方。 陈伯溜了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晋阳王不知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有些莽莽撞撞的问陈伯。 “郡主才四五的大小,王爷你买的这些是给姑娘做嫁妆用的样式啊。”陈伯顺手拿出一样红宝石的石榴样式的发簪说道:“这多子多福的意头,郡主戴着像话吗?” 晋阳王涨了气憋红了脸,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这么难堪。 他也不知怎么,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半分想要发脾气给脸上旁人看的意思。 “我…这是替我女儿提前备下。”晋阳王说道:“其他的,我已经吩咐人去制了,须等些时日罢了。” “谢谢爹爹,我让弦芳帮我收着,长大了的再戴给爹爹看。”宋默说。 “丫头的字练的真好。”晋阳王拂了面子,找了个岔便躲过去,他看着宋默的字,装作无心的问道:“丫头可是觉得那锁太重,让你不好写字所以让弦芳给你收着了。” 宋默波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回:“我让赵妈妈带着弦芳把那锁送回去了。” “怎么,丫头不喜欢那锁,爹爹也觉得那锁不是很好。”晋阳王回。 “大哥哥的东西是大哥哥的爹娘给的,宋默的锁要给也应当是爹爹给,即便爹爹没给宋默不能要别人的。是宋默刚开始一心只想当爹爹的女儿,所以忘了这其中的道理,是宋默不对。”宋默一番话说的晋阳王很是受用,生觉这女儿没有白养。 “丫头的锁爹爹早就让人打去了,只是还没有制好。”晋阳王违心的解释。 “谢谢爹爹,其实宋默有没有哪些东西都一样,只要爹爹要我。”宋默诚心的看着晋阳王说道。 整个大周朝,除了母妃,她能信的能依靠的只有晋阳王。 她从来都不在乎哪些东西,她只怕晋阳王不要她,她真成了的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你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晋阳王说完将宋默从炕上抱起。 他看着怀中小小的一团,知道比起这些身外之物,她的不安在哪里。 “丫头。”他将下颌磕到宋默的头上。 宋默想要抬头看他,却看不到。 晋阳王的声音宠溺而认真,从她的头顶滑过发丝穿过她的心里。 他说:“宋默,爹爹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你只用记得,只要有爹爹在,你怕的你担心的都不会发生,你是个孩子,不管是皇室的孩子也好,李家的孩子也罢,你只要无忧无虑的过好你的日子,其他的你都放心的教给爹爹,相信爹爹。” 宋默的心在这细语柔声里落了地。 翌日,天色刚亮,宋默便自己起了,妈妈给她换了红底白花的新衣裳,梳了两个丫髻,戴了两只半雅不素的绢花。 乔先生是乔夫子的哥哥,只带了李家目前唯一到了读书之龄的男子李训言读书。 他起初知道自己将多一个女学生的时候很是不喜。 在他眼里姑娘家,所谓读书不过是为了以后增添情l趣,不像男子读书可以大有作为。 但是后来,他妹子告知他宋默的一番话,又对这丫头有了几分兴趣。 想看看这所谓的的太子之女,不喜诗歌的女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到底值不值得他教。 宋默进了乔先生的书斋,乔先生坐在案下闭着眼,手里既没有书也没有戒尺,却自有一股文人之雅。 李训言正坐在他的下首摇头晃脑的背书。 “来了?”宋默进来,乔先生也没有睁眼只是淡而疏远的问。 李训言停了声音,双眼一亮,看着宋默。 他只知道自己读书有个伴了,却不知道这个伴是宋默。 他心底越发觉得自己要好好读书,千万不能被宋默小瞧了去。 “是,先生。”宋默双膝着地行了大礼。 乔先生的名头她是知道的,她在东宫的时候,母妃就常对她讲,朝中本有个极有学问的人,但因为看不惯朝中污秽之行,辞了高位当了先生。 母妃说,这先生是个既有学问又有骨气的人,只是没有机会请他给他们讲学。 宋默觉得今日能到这里碰也是她的运气。 乔先生依旧没有睁眼,太子家的事,坊间传闻不少,只是一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能详细的知道。 他退出朝堂,一心不问朝事,只是这事像是长了眼睛总是往他耳朵里跑。 说起太子,乔先生也是一阵嘘吁。 “何故行此大礼?”乔先生问。 “拜师之礼应是大礼。”宋默一面答一面磕了三个响头。 “可是你见乔夫子时并未行礼,为何见我却想起这拜师之礼了?”乔先生继续问。 “因为宋默知道乔夫子教不了宋默想学的东西,所以宋默不拜。宋默知道拜师如拜父,父亲只有一位,师父也只能有一位,宋默讲究从一而终。”宋默回。 “父亲只有一位,师父也只能有一位,可是你明明是太子之女,父亲应该是当朝太子,怎么现在你却管做晋阳王为父,你这话可是打脸?”乔夫子睁了眼,目光犀利的看着宋默,挑着秀气的眉头问。 李训言看了看宋默,又望了望乔先生,心底不由得替宋默捏了一把冷汗。 “先生,妹妹还小…”李训言开口。 “言儿,我何时让你停下来的,何时又让你开过口,我问的是太子之女宋默,不是李家之子你。”乔先生冷冷的让李训言没了帮宋默答话机会。 书斋里吹过一阵穿堂风,冷嗖嗖的,李训言担忧的看着宋默。 宋默依旧跪在堂下,腰背挺的笔直,唇角弯了一个笑,说道:“我的答案先生若是满意,是否就收了我当学生?” “只怕你不能让我满意。” “宋默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先生的学生的。”宋默莞尔一笑,跪的更是笔直,眉宇间的气宇轩昂更胜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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