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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一僧一道指名要见黛玉,而黛玉此时因为身体不适,越发懒怠饭食,又恹恹的不愿动弹。心里虽还是清楚,只是身子没力。日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几日更是眼睛也睁不开了。慌得林夫人请了大夫犹不足,整天求神拜佛更在黛玉床前哭道,“我本担心你弟弟在路上会不适,谁晓得那么小的没事,你这么大了到来发作,简直是生来讨债的。”一时有怨起林如海,“早说两个孩子还那般小,不便奔波,他偏不听,这回好了,若我玉儿有个万一,可叫我怎么活。”  那茉莉眼角微红,道,“夫人你别这样,大夫也说了的,姑娘只是水土不服,过几日就好了。”却被林夫人啐了一口,“什么水土不服,他开的药也吃了,从苏州带的水啊土啊也都用了,可我的玉儿,我的玉儿怎么还是不起来啊。”说着又大哭了一场,却见王妈妈眼泪汪汪的端着一碗药凑上来。林夫人怒上心头,猛地推了她一把,王妈妈走避不及,便坐倒在地,那一碗药也尽泼在她身上,所幸那药应是要喂给黛玉吃得,只是温温的并不烫,她也未曾受伤。  林夫人尚带几分哭音道,“都是你这老虔婆,克了自个的儿子还不够,还要来克我儿,若非如此,我的玉儿本来好好地,怎么会这样。”  王妈妈正要捡了药碗起来,便听道林夫人这一通发作,惊得魂飞魄散,忙跪在地上道,“夫人,夫人,我没有啊,我,我虽克,不是,奴婢没克死人啊,我儿子虽没了,可是那真真不是我克死的啊。”说着往前膝行了几步道,“奴婢已没了别的想头,就图姑娘好,姑娘是我主子,也是我唯一的指望啊。我这做奶妈子的,怎么可能会对姑娘不好呢。”说着又哭起来,“我虽没了儿子,女儿却还是有的,若我是个命硬的,她们又怎么会都活的好好的。若我对姑娘有不利的地方,只管叫雷劈死我好了。”  林夫人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早软了,可是回头看看自己女儿依旧人事不知的模样,心里又愤恨起来了,那里还有心思听王妈妈辩解,对着旁边众丫鬟婆子道,“你们倒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这命硬的贱妇拉出去,还想教她继续克姑娘不成。”  说着旁边便有几个粗使丫鬟走上了,要拉王妈妈出去,王妈妈深知这里头的厉害,她已没了婆家丈夫儿子,再被林家赶出去,便真是走投无路了,自然挣扎起来,还哭道,“姑娘啊,你可醒醒吧,从你生下来我就侍奉你,这么多年了,如今我没了家人儿女,你要是有些什么事儿,我也活不了了啊。”  黛玉虽不能动,心里却很是清楚,不由着急起来。自己的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因,可是却决计不是什么王妈妈克的,不然前世自己焉能长大?此时的母亲大约也只是因为太过着急再加上王妈妈前不久没了儿子才会这样疑心。可是母亲这样发怒不要紧,若是真把王妈妈赶出去了,可叫她一个无夫无子妇人如何过活。又担心母亲身体本就不好,这样大怒只怕肝火过旺伤了身体。不由有些自怨自艾,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哪怕只是想说句“娘亲,女儿没事。”这样的话都做不到。  却又听林夫人大怒道,“蠢妇,还傻站着,还不塞了她嘴赶出去。”那些粗使丫鬟虽听了林夫人之令要赶她出去,却还顾忌着她是姑娘的奶娘,不敢使劲,因而才让她在屋里挣扎了起来。而此时听林夫人已动怒,便也不敢再耽搁,匆匆塞了她嘴巴就要往外拖,却听林如海的声音道,“这是做什么,乱糟糟的一片,岂不知姑娘病了要静养。”  林夫人正哭得泪眼朦胧,见自家老爷进来,抽噎道,“玉儿还是没醒,我当初就不该把这贱妇放在玉儿身边。若玉儿有个什么好歹,我这做娘的可怎么活啊。”  林如海便明白了大概,只怕是自家夫人太过心忧女儿,便迁怒到了女儿乳母身上。虽知如此,然而想到女儿病重也多半有他们伺候不利的地方,夫人又如此心急,便也懒得阻止,只道,“房里这乱糟糟的,岂不吵着孩子,先把她拉出去,别的回头再说。”  王妈妈心里凉了一片,只得心里祈祷姑娘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却也不敢在哀求,默默的被丫鬟婆子们拽了出去。  林如海见那方才还在哭诉的老妈子被拖了出去,房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只有林夫人和几个丫鬟的抽噎声。再看看女儿瘦的几乎脱了形的小脸,又想到女儿吃了这么久的药,不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以致如今竟都不能清醒。心里愈加烦躁,只得把希望寄托在被管家拦在二门外的僧道二人。    却说林如海派人把那一僧一道迎进房里来,因两个都是出家人,房里林夫人并诸仆妇也并未离去避嫌,只见那癞头和尚并跛足道人走进房里来。众人见这二人进来,一个是,  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攒更有满头疮  另一个却是,  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林夫人见这二人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感,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正要站起来出言问询,却听林如海道,“这二位仙师原是闻得我们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  林夫人早拿帕子拭了泪,此时虽语带沙哑之音,却到底还算平静下来,“却不知这位道长与这位大师是在哪里焚修?家中小女病重,二位可是因此而来?”  那道人便接口道,“夫人无需多话,府上小姐非病非劫,只是前世的因果,如今方有此机缘。”  林氏夫妇听得奇怪,林如海便道,“既是非病非劫,我家女儿有如何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那和尚便径自道,“房里聚着这些人做什么,都散了把。”  林夫人听那二人说的奇怪,便犹豫着遣退了房里的下人。  此时便听那和尚道,“令媛本非尘世中人,有些不同于凡人的异处也是寻常。”  且不说林如海,林夫人作何反应,却说黛玉听得分明,心道,莫非这两个又是来化自己出家的?可是自己仿佛记得上辈子父母告诉自己来的是个疯疯癫癫的癞头和尚,并没什么道长,这回却凭空多了个道士。自己前几年没见他们来还当是自个身子好些,所以那些僧道一类并无什么理由来自己家说些不经之言。可是这回自己病的奇怪,偏偏他们又来了,莫非是真有什么本事的?一时又回想起过去他们所说的什么莫见外男,此时想来也是有些道理的。若自己一直呆在家中,不去荣国府,好好地做自己的林家姑娘,又何来那些纠葛。  想到此处,黛玉不免有些惊慌,若他们真有些非同凡俗的本事,岂不叫人看出自己与他人有些不同?虽则自己自认除了比旁人多了十几年的记忆外,并无其他玄妙之处,可是却也有话说,事有反常即为妖。加上他们又说了什么前世的因果,却又是何故?莫非这当年自己死后重生竟有些连自己不知道的缘故不成?一时又胡思乱想起来,然而心里再是惊慌,旁人却也只能看到一个卧在锦被里安静睡去的女童,又有何人会知道黛玉心里此时正翻江倒海害怕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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