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寒料峭,雾浓霜重之时,门外的柳树却是早已抽上了新芽,满带淡然的浅绿,迎着鸡蛋黄的朝阳,别般绿意盎然。 “公子,公子,快些起床了。”红衣将手中的脸盆放在屋里的高凳之上,转身打开窗户,让外面的晨光照进屋子,昏暗的空间瞬时变得亮堂起来。然后她走到床边,用床钩将蚊帐勾起,拍了拍床上睡得口水直流的人,“公子,公子”。 “呼……呼……”床上的人翻个身,将被子往着上面拉点,继续睡。 红衣叹口气,然后杏眼一横,弯腰猛地摇起床上人的肩膀,“公子公子公子!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呼……” “公子你再不起床本姑娘可就掀被子了!冷不死你!”红衣恶狠狠地威胁道。 本来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耳朵动了一动,便猛地抓紧被子,一双如夜色般深沉的眸子一睁,满是怒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红衣你胆子肥了不成?谁允许你打扰爷睡觉来着!” 红衣却是半点不为他的怒气所震慑,“今日可是公子自己说要回去看老爷夫人的,红衣可是听了公子的话今儿个才来叫您起床的,既然公子不愿意,那红衣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婢子这就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 红衣不理之。 “我起。” 红衣眉眼之间这才闪过淡淡的笑意,转身走回去利索地伺候床上的人穿衣梳洗。 “哎,未老先衰啊。”楚莫言不知是第几次看着手中的黑发感慨,眉眼之间满是淡淡的哀愁,颇有点凄凉幽怨之感。 身后为他仔细梳着发丝的人暗暗翻了个白眼道:“公子何必感慨?二八年华刚过,还未及冠,哪里老了?你要是这么说,我看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就不活了。” “可是,我又落了头发了啊,会不会哪日就成了个秃子了?就更没人愿意要我了。”他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红衣。 “哎,奴婢都说了好多遍,一日落发不过百,那便是正常的,您这是在担哪门子的心?”语毕,红衣那双灵巧的手已是将手中如丝缎般的黑发一根不落地梳了起来,然后用一根蓝色的发带将之拴好,余下全部在脑后垂下。 “人家就是舍不得嘛,你看”,楚莫言将手中的一根黑丝递到红衣面前,“我这头发多好,掉了多可惜”。 带着些茧子的手上,乌黑的发丝带着健康的光泽,多看几眼倒真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红衣见怪不怪,利落地从他手中接过发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小盒子,将发丝缠一圈放在里面,“公子落下的每一根发丝奴婢都为你好好收着呢,这下满意了?” 楚莫言微微一怔,愣愣地看着红衣手上的盒子,良久才嗫嚅道:“满意了。” “满意了您就快些梳洗吧,免得出门太晚了夫人又要挑刺。” “哦。”听红衣这么一说,楚莫言便是乖乖地不再多说什么,专心洗漱起来。 临出门之时,那天上的红日也已经爬了一半,红衣将楚莫言送到县衙门口,又将手中的东西递与他,细细地嘱咐道:“公子您先回,这是奴婢一早起去南门口买的酥饼和杏花酒,您给夫人和老爷送去,奴婢在县衙等着大少爷做完差事午时再一起回去。” “哦,好。”楚莫言听话地从红衣手中接过东西拎在手里……因为他太闲了,所以让他早点回去么?……他其实也没那么闲的……他的忙碌,没人能懂。 “那我走了。” “公子路上小心些,可不要摔着碰着哪里了,看到那些担着东西的小贩让着些。”红衣继续叮嘱道,她家公子习惯性地会走神,碰到撞到哪里是常事,她不在旁边看着,有些不放心,可公子屋子里还需要她收拾,和大少爷换下的衣服那些也还没洗,只能先让他自个儿回去了。 天青色衣衫的年轻人只是淡淡挥手,身影渐渐没入那朝阳之中。 看着那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拐弯之处,红衣才转身回到县衙之内。 转身看红衣已回去,楚莫言才沉着眼眸看向入城的方向,那里,层层山峦如天然屏障一般将兰城与外界隔开,晨雾未散,一片雾雨朦胧。 自古要入兰城,必要过那一片山路。呵,这二年那里可不甚太平。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冰冷阴险的杀意。 阴沉沉地看了那处一会儿,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蠢货!” 辉夜国的人定是被夜明珠闪瞎了眼才觉得那人是英勇睿智、运筹帷幄的战神。 “啊……嚏……啊嚏。” 某处,正在专心批改着公文的人莫名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厮不由担心道:“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几日熬夜批改公文染了风寒在身?奴才去给你抓些药罢?” “不用。”坐在案旁的人头都未抬一下,继续奋笔疾书…… “可是,爷你这都熬了两天夜了……这身子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折腾啊……”小厮满眼的担忧。 桌案上奋笔疾书的人却硬是半点不甩他,他只好悻悻闭嘴,一边磨墨,一边在心里扎那几乎快将自家主子精力榨干的罪魁祸首小人儿,狗官,不得好死! 不是个东西的蛀虫!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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