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言突然又有些想喝酒了,估摸着是中午那会儿没到兴头。 于是,她便在附近的酒家买了一小坛子窖藏的“桂花酒”,在路人看笑话般幸灾乐祸的视线中,慢悠悠地往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春日午后,破云而出的阳光带着温顺的暖意,懒洋洋地照在人身上,不一会儿便是熏出了他一身的困意。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楚莫言半抬着有些困意的眼皮子,左右瞅了几眼街上,见着路上行人已是寥寥,想着找个不错的地方将手上这坛子酒解决了。 呵,带着这一坛子好酒回去,怕是那张君华闻着味儿又过来扰他清净了,现下心情烦躁,她可没心思听他瞎唠叨。 只是,不回衙门她又能去哪里?这喝酒也是要讲究气氛的,若是直接在大街上,不是委屈了这上好的东西,暴殄了天物? 思来想去,他便突然忆起,似乎在衙门东边不远处,有一棵几百年岁的榕树,印象中那树冠撑得特别大,比他家那院子都还大,可是蔚为壮观呢。 且那片地儿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就被官家征用到了现在,寻常是没几个百姓过来的,是个不错的安静地儿。 这么想着,她便是欣然往着那处去了。 这大榕树不远处是设了官署的,只是来了这么久,她就没将这兰城官衙之地走熟过,自然记不得那官署是干甚的,里面又坐的是什么人,那门匾上晃眼的几个金字他更没心思去瞧上一瞧…… 寻了一处稳妥的枝桠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坛子喝了起来,放在地窖里多年的陈酿果然不是寻常酒物能比的,那浓浓的桂花味和酒香一入肺腑,便是让她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好酒! 其实,在以前,她是从来不沾酒的,那时尝着这东西只觉辛辣呛口,不觉有何稀奇,不明白为何受那么多人追逐;却是来了这里后,她才慢慢喜欢上这东西,初时只为醉上一场,聊以慰藉这壳子里装着的那可怜灵魂,后来便习惯了它的滋味,这味道浓烈得可以让人什么都不想。 午后的暖风轻轻吹过,满枝桠的树叶摇摇作响,不时有经不住折腾的老叶悠悠从树上落下,打着旋儿从楚莫言眼前飘过,此时此景,她突然就想起了在桃花镇时,那个总是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的少年,这纷扰人世,唯有他一人欣赏她、懂她,真正将她视作亲人,还会用命去护她…… “大哥……” 楚成风那般好的人,她又怎会让他的婚姻随便顺着父母之意凑合?刘氏好算计,一心想着自己娘家那边,那她楚莫言为何不能就近资源利用,把红衣许给大哥? 在她眼里,那刘兰芬根本就见识短浅不识大体,暂不论日后大哥腾达显赫之后她能否受得起那主母之位,就是现在,她楚莫言的大哥也不是她刘兰芬配得起的!只有红衣这般真性情,一旦看上一个人就会至死不渝的人才配得上她大哥。 是以,不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刘兰芬嫁进楚家的。不过,如若大哥真的喜欢,那也罢了,如若不然,谁也强迫不得…… …… 因中午已与老爹和大哥喝了不少,没多时,楚莫言就有了醉意,头也开始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眼前飘落的叶片那原本清晰的脉络慢慢变得模糊…… * 西下的斜阳变得血红,慢慢往着地平线下落去,失去了阳光携伴的风开始带上寒意,预示这春日的薄寒重归大地。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在不远处慢慢打开,打破了这片地儿的宁静。 紧接着是一阵金玲摇响,一辆缀着玉铃珠帘的金漆马车缓缓驶来,恰好停在大榕树下。 一身华贵墨衫的男子从打开的门内走出,向着那马车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的是一面有疲色,身着官服的男子。 “哼,这兰城区区一介县令,居然敢如此怠慢于本王,我看他是活腻了!”一想到马车都到城门口了,来恭迎的就只这小小典史,堂堂王爷的脸面都被那不知死活的县令给折光了,他恨不得立马命人去砍了那狗官的脑袋! 这狗官是量着山高皇帝远不能拿他怎样还是怎么着? 却是一旁的人慢悠悠地从袖袋里取出一卷函书,无奈道:“你这函书都还在我这里压着呢,他哪里又晓得你是几时会来?” “我不是早让人送来了么?为何现在还压在你这儿?”千里迢迢而来的王爷蹙眉不解。 一旁早已按耐不住的小厮先一步站出来道:“您有所不知,这狗官自打上任以来,就拒绝面见我家主子,日日只晓得关着门恣意淫乐,到现在为止,本该那狗官做的事务都还压在我家主子身上呢,这些日子可把主子累得……” “哦?”自称王爷的人挑了眉头,瞧着身旁的刘典史果然一脸倦色,心头了然,原来是被楚莫言给折腾的,暗戳戳地觉得有些幸灾乐祸,却仍是面色正经道,“他这甩手掌柜倒是做得好”。 “可不是嘛!”为自家主子吃了不少闭门羹的小厮一说到楚莫言就来气,一件件道着他的不是,“这狗官自上任以来就没正经批过一卷公文,日日就知道花天酒地……奴才听那坊间传闻,这狗官可没什么好出身,还是个断袖……” 他本是想将从街坊打听到的关于楚莫言的身世传闻一一道出来黑上他一把,却是被一旁的主子打断,“不得妄言,他既是朝廷钦定的父母官,那就不是你能胡乱评说的。我身边的人何时也似那坊间的长舌妇人一般,喜欢乱嚼人舌根了?” 男人深邃的黑眸里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冰冷,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无形威压让小奴才打了个寒战。 魏喜自小便是跟在刘云飞身边,见主子这般模样,知道他是动了气,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主子恕罪”。 瞧着主仆二人这般,一旁的王爷大人越是来了兴趣,有心私下向魏喜挖些料出来,便是主动与他说话道:“好了好了,小喜子他只是为你这做主子的不平罢了,你也莫要太责怪他,不过,也怪不得我这次见你满是疲色,原来是被这楚县令给压榨了劳力啊?” 能将这家伙折磨成这般样子,这楚莫言倒是有些本事,哈哈。本是对楚莫言有一腔怒火的人突然暗戳戳地笑了起来…… “这边事务的确是有些繁忙,不好脱身。” 想起案上一日日积压下来尚未处理完的公文,刘云飞眉头情不自禁地又蹙了起来,长此以来,若那人一直这般也不是个办法,这县令的事儿是一定要交与他的。 “话说他为何对你避而不见?照理来说,他若想坐稳这兰城的一把手交椅,这么下可难积威,难不成……” 刘云飞苦笑着摇摇头,揉着有些酸痛的眉角道:“我初时也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却是这么久来,没见翻出什么大浪来,怕只是他不愿从我手里接了那许多公务罢了。” “……” 远道而来的王爷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自古以来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楚莫言倒是好,不说拿出点作为来,就是这本职的事务都不愿接,他到底当着这县令是想干嘛的?享福的?他以为他辉夜国的官员是这般好当的? 他就没见过这般懒政的,简直千古奇谈了! “呵,我如今倒是想去瞧瞧这楚莫言是怎般个人物了。” 一旁的刘云飞瞧了眼天色,道:“今儿下人来报,说他是回楚家去了,想来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那便去会上他一会。” 却是两人这前脚还未踏出官署的大门,那不远处便突然传来一声似罐子破裂的声音,然后,伴着一声哼闷哼,似有重物落地…… 有人! 三人惊得往声音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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