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如约赴行宫,不管李婧是存着什么心思,她既然随口一应,那就是招呼也得去打一个,更何况,她很想见宋煜,明知这回宋煜是特地陪李婧来的。 宋煜陪着李婧在行宫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不时替李婧摇两下秋千,心里却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寻李昭,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李婧小嘴一撅,“煜哥哥,你刚回京都的时候可是答应得好好的要带我去玩,可你一直都没有来找我,这会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父皇和你一起来,你怎么还在想心事啊?” 宋煜无奈地笑了一下,“婧儿,你还是无忧无虑,我却不比少年时,没那么多玩的心思了。” 李婧忽然从秋千上跳下来,吓了宋煜一跳,“你小心些,摔着了怎么办?”李婧看他关心自己,笑得开心,上前抱住他的胳膊,“那煜哥哥你就做你的事情好了,反正我有的是空闲,你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宋煜刚想摸摸她的脑袋,李婧这些年与他还未离开京都时一样,不禁让他也觉得回到了那个时候,却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李昭,冷冷地瞥着他,冷不住打了个寒颤。李昭远远地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心里憋了一口气放不下来,冷着脸经过两人身边,李婧才看见她,“温阳姐姐你来啦。” 李昭道,“来时还未向皇后娘娘请安,晚些再来找你。”假装看不见宋煜的灼灼目光似的径直往前走,李婧待她走远了,笑着看向宋煜,“她就是这样的,冷面冷心,难接近得很,煜哥哥咱们不必管她。”宋煜也笑了,“是啊,难接近得很。” 李昭不喜欢皇后娘娘,皇后也未见得就喜欢她,来请安是礼数,不能不来,皇后同她寒暄两句,问了问别业的情况,又客套地请她搬来行宫同李婧作伴,李昭接着她的话头寻了个托词婉拒,皇后点点头也不强求,本就是客气客气,其实谁也没个真心话。 李昭正觉得无趣想退下了,恰好晋王回来看望皇后,李昭正好借机告退,李献刚进门,便遇上昭昭,“昭昭也在,怎么我来了你就要走了?” 李昭甜甜地笑道,“晋王殿下要同娘娘说话,我正好去找婧儿玩。”李献听了便笑,“你跟婧儿整日就知道贪玩,快去吧。” 李昭脸都笑得僵硬了,转头要出门却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人撞得额头生疼,抬起头,那人容貌映入眼帘,左眼上的刀疤触目惊心,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看清那人容貌,李昭吓得后退两步,呆了片刻。 那人知道自己冲撞了贵人,连忙跪地谢罪,李献眸子暗了一暗,“昭昭,你怎么了?可是被撞疼了?” 李昭这才醒过神,眼珠转了转,尽量平静下来,朝李献道,“这人把我吓一跳,晋王哥哥你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去找婧儿玩了,你一会替我好好罚他。” 李献笑,“好,我一会就罚他,给你出出气,你快去找婧儿吧。” 李昭一路小跑着出去,跑得气喘吁吁,直到回头都瞧不见大门了才慢下脚步,惊魂未定。 皇后托起茶盏的动作一顿,问李献,“献儿,她......到底是真的记不得了,还是假的?” 李献看着门口李昭消失的方向,眸色越来越深,“母后觉得呢?” 跪在地上的人这时才抬起头,左眼一道刀疤,好像把脸都劈掉了半个,面目可怖。李献道,“木错,你起来吧。” “是,殿下。”名唤木错的刀疤男慢慢从地上起身,仍旧低着头,李献问道,“方才那女子,你可有印象?” 木错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不记得。” 皇后放下茶盏道,“她那时才多大,都说女大十八变,他即使看清过她容貌,也未必有印象了。” 李献沉思,“方才李昭的反应,并不像是寻常的受惊,好像是认识木错一般,我猜测,纪王所言的一病忘了许多事,恐怕是假的。” 皇后道,“若是这样,那就留不得她了。这些年暗中调查,纪王府竟然丝毫没有露出破绽,细细思来,竟有些让人不安。” 李献想了想,还是摇头,“罢了,暂且搁着,想她一个小小的郡主也掀不起风浪,即使知道了些什么,她也不敢说。倒是咱们风声鹤唳打草惊蛇了,让人拿住把柄。” 李昭方才魂都被吓掉了一半,双眼无神地一路游荡,脑海里不停地回忆起当年所见,外祖父当年送了她一匹小马驹,李昭便在仆人陪伴下在雪原上骑马,马儿许是闻了血腥气受了惊,带着她一路飞奔进雪原深处,撞见了......那些脏东西。 记忆里满手鲜血的刀疤脸,倒在雪地里染了一地红雪的无头男尸,李昭顿时浑身发冷,双眼紧闭,恍惚又回到了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她骑着小马驹拼命的跑,一望无际的雪原,身后紧追不舍的魔鬼,她的小马驹被身后追着的人一箭射中,李昭倒在雪地里,以为就要命丧此地......直到遇到那个人。 熟悉的胸膛和怀抱把李昭从回忆里拉出来,是他!雪原里的救命稻草,那个救她一命的少年将军,李昭猛地抬头,看见的却不是记忆中的少年,而是一脸无辜的宋煜。李昭狠狠挣开他,“怎么又是你!” 宋煜笑得纯良无害,“怎么就不能是我,你刚才在做什么白日梦,连我叫你也没听见?” 李昭对着他的胸口用尽十足力气恶狠狠一推,“关你什么事,陪你的公主去,未来驸马!”最后那四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宋煜听了哈哈地笑起来,“你个小醋坛子,我给她摇了会秋千罢了,一会你也去坐坐秋千,我保证好好伺候你。” “别了吧,我从不爱坐秋千。” “哦?那你院子里的槐树下那是什么?” 李昭在前头走着,宋煜就一步不离地在后头跟着,凭他这些日子的了解,温阳郡主是个气性十二分足的小祖宗,这会紧要关头要是哄不好她,今后就得再花十倍力气去偿还。 李昭忍无可忍地回头骂他,“二皮脸!跟屁虫!” 宋煜被骂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丝毫没有羞耻心,“是是是,就是在下了,郡主,消气了么?”跟着她一路出了行宫,顺着山道往下走,开口叫住她,“昭昭,那个金城王子,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 李昭回头瞪着他,“我理谁不理谁,什么时候轮到宋都统管教?” 宋煜道,“你别这样大的气性,我在说正事。”说着拉起她就往林子里走,“他是来和亲的,你明白吗?” “和亲又怎么样?” “你难道想嫁去新罗?新罗人吃饭可是用手吃的,而且他们解了手还不洗手。”宋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李昭脸色没再摆住,噗地笑出声,笑完又觉得丢脸。 “我嫁去新罗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今后要尚公主的。” 宋煜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话?谁告诉你的?堂堂镇国公世子,用得着尚公主?” “那你跟李婧这么亲热?她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会不知道?叫我不要理金城王子,你倒是也别搭理她呀?”李昭说的正义凛然,宋煜听了却有些懵。 “婧儿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为什么不要理她?倒是你,你的处境有多危险,我好心提醒你,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昭一愣,是啊,她用什么立场要求宋煜,她又是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明明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就连上次在山顶上,也没能让他说出口。想到这里李昭忽然情绪低落,更没心思同他纠缠了。 “我要回去了,你把我弄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快带我出去。” 宋煜叹了口气,“你看你,一言不合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好说话就这么难?” 李昭不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回走,身后的人还不放弃,“你要看星星吗?” 李昭回头,嗤笑一声,“今夜月圆之时,哪有星星可看。” “我说有就有,晚上等我去找你,带你去看漫天流星。” 李昭理也不理他,出了林子就自己回去了,傻子都知道,月明星稀,还漫天流星,真是撒谎都不怕闪了舌头。一面又想起今天在皇后那里碰到的刀疤男,她十分肯定,这和三年前的是同一个人。思及此处,李昭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想,巧合,一定只是个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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