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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洒了一地的汤药泼开比人心更毒的一抹浓黑,裹挟在药味里的阴谋便化作了比粉身碎骨的碗瓷更锋利的匕首。    主仆间的深情厚谊有时靠的不光是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还有些不为人知然而却又不可告人的秘密相互维系着。    显然,莫君轻跟妙珠亦是如此。    送药的还未走远,听见暖阁里的动静便停下来问了一句:“妙珠姑娘里面是怎么了?可是打翻了药碗?”    “怪我手拙摔破了二小姐漱口的茶盏,不打紧。”妙珠像是平日里应付惯了这样的突发情况,光是从她气定神闲的语气里很难听出什么端倪。    莫夫人派来的婢女只要不是袁秀一般都好应付。果不其然,门外那人只提了句:“妙珠姑娘可小心些伺候着,夫人吩咐给二小姐补身的汤药是断不能出差错的。”说完便赶着回去复命了。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那些萦绕在林默心头的疑团也随之拨开云雾见天明。    这具躯壳的原主虽说爹不疼娘不爱的,可身份地位摆在那。寻常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动了毒害未来王妃的念头。而方才妙珠那句当真是病糊涂了,可见原主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而这有毒的汤药即是莫夫人吩咐下来的,还特意嘱咐了下人们断不能出差错,这下毒之人除了她那厚此薄彼的娘亲便不做第二人想。她如今依附着的这具病弱残躯多半也是拜莫夫人所赐。    林默总算是明白了,这位二小姐身娇体弱是真,但不是病——是装病。    既然是自幼体弱,那这补身的汤药送来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林默自认为莫夫人还不至于蠢到下猛药把自己女儿一下子毒死,既能被妙珠察觉那应该是一种长年累月消磨人的慢毒。    可莫夫人既是恨毒了自己这二女儿,为何不在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就一把掐死了好一了百了,而是选择用这种磨人的手段吊着她一条小命——这其中必然有她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林默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巨大的阴谋如同深不见底的旋涡,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吞噬殆尽,而旋涡的中心恐怕正是这位体弱多病的二小姐。    敢情这还是部宅斗戏?    林默扶着脑门不住的摇头:头疼,相当的头疼。这哪是困难模式,分明就是史诗级难度。    求宅斗菜鸟在暗潮涌动的深宅大院里生存下去的正确姿势,在线等挺急的。    虽说林默已经猜得了八.九不离十,但她仍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见送药的走远了,林默才小声问道:“是娘亲她……”    林默入戏倒快,一口一个娘亲叫得毫无违和感。    见妙珠点头,林默还想再问她到底是不是莫夫人亲生的。可看妙珠的年纪约摸同她差不多大,想来问了也是白问便就此作罢了。    妙珠这才想起林默要看的那几幅小像,于是理干净了桌子把画卷放在上面逐一摊开。    从画师千篇一律的笔下依稀能从中看出与她现在这副容貌尚还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不敢恭维的水平就是天仙下凡也被他们描成了其貌不扬的路人甲。再看一旁工整的小字上提的是镇远将军府嫡亲二小姐莫君轻像。    显然,即便是冠上嫡亲二字在林默看来也是相当苍白且没有任何说服力的。    林默把莫君轻这个名字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竟觉得有点印象。随即问道:“今年是什么年?”    “回小姐,是丁酉年。”    “……”这么一个有段子手潜质的人放在古代真是屈才了,林默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解释道:“我问的是年份……”    妙珠想了想,答道:“是明宣十四年。”    “明宣十四年……明宣十四年……”林默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几乎把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朝代年号都拿出来比对了一遍,终是无果。    突然,林默似是想到了什么。    明宣十四年!莫家二小姐莫君轻,其父是镇远大将军莫长风。如果林默没有猜错,她除了那个叫莫景辰的哥哥外,应该还有一个叫莫锦容的姐姐与她是同岁。    林默攥紧了拳头,削葱根似的手在柔软的掌心里掐出了几道苍白的小月牙。试图凭借着那点不痛不痒的知觉来平复自己波澜壮阔的心情。    良久,林默才将自己翻江倒海的思绪小心翼翼地悉数敛好。妙珠趁她一言不发之际早已手脚麻利的把地上的那片狼藉收拾了干净,正站在一旁等着吩咐。    林默故作镇定的拿起茶盏,用盏盖拨了拨浮面上的茶沫,漫不经心的说道:“方才景辰哥哥怎会来得这么巧,我还以为那顿罚定是逃不掉了。”    闻言,妙珠笑着解释道:“小姐哪次惹了麻烦不是大公子给您顶在前面,奴婢一见来的是夫人就立马让一个脚快的丫头赶到书房搬救兵去了。”    此言一出便从侧面印证了林默天马行空的猜想,她根本就不是穿越到了哪个朝代,而是穿到了自己在晋江文学城开的连载小说里。    难道就因为她在断电前想打开晋江后台多看一眼?但更坑爹的是,她这本书压根就没写完……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向不明真相的读者解释自己为什么断更的事了,而是她要如何在一篇只有大纲的文里不被自己花式坑死。    在线等,十万火急!    林默已是万般小心,却还是引得妙珠生了疑:“小姐许久不唤大公子景辰哥哥了,几时又变得这般亲昵了。”    听了这话,林默是恨不得把巴掌拍到脑门上。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这兄妹二人竟有不合的地方。    这事在妙珠看来也是怪得很。那年不知他们兄妹间发生了什么,虽说大公子待她依旧如初,但她家小姐同大公子就不似从前那么好了。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妙珠难免也会好奇得要命。她曾经几次问过自家小姐,可莫君轻的口风守得严丝合缝,不肯对其透露半分。    就连妙珠这个心腹都不知道的事,林默就更无从得知了。她光是维持面上的平静已实属不易,还得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借口敷衍到:“从前发生的事我有些不大记得了。”    想了想,她又道:“莫不是抢了我吃的,还是把我推到了河里?”    这话说得林默自己都不相信,可他们兄妹间除了芝麻绿豆大点小事之外还能发生些什么。    林默这话是把妙珠彻底逗乐了。许是四下无人,妙珠也不似人前那般拘谨。    “小姐当真是说笑了,大公子一直把小姐当成宝似的护着。他是恨不得把九天上的那轮明月都揽下来给小姐了,又怎会同小姐抢吃的。推您下水就更不可能了,您是想要了大公子的心肝儿还是要了他的命呐。”    林默这回听出来了,敢情她那捡来的哥哥是个十足的妹控——还是个有求必应的妹控。    念起了从前的事,妙珠忍不住又多了句嘴:“说来也真是怪,大小姐与二小姐同岁。可大公子偏就疼小姐多一些,大小姐没少为了这事跑去夫人面前哭闹。小姐虽不得夫人宠,但好在有大公子护着少受了些委屈。”    林默总算是明白莫君轻为什么这么不遭莫夫人待见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大儿子胳膊肘常年往外拐,还连带着另一个女儿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要是换作莫夫人,估计也很难对莫君轻这样的存在有所释怀。    “对了,我爹呢?”说了半天,林默才发现自己差点把她那身为镇远将军的爹给忘了。    “老爷一直驻守在边关,今次是托小姐的福得了皇上的圣旨准老爷回京一趟,日子算下来还有三五日就到了。”    林默:“那我阿姐呢?”    “苏家那边派人传了话,说是大小姐如今有孕在身不便回娘家走动。不过想来小姐大婚那日应是见得到大小姐的。”毕竟那天就连当今圣上都得从百忙之中抽空去露个脸,更何况是其他人。    林默听得多了,要消化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她谎称乏了便遣走了妙珠,独自一人躺在那张巧夺天工的雕花木床上辗转反侧。    说起莫君轻这个人,其实林默在原文里给她的戏份并不多。正儿八经论起来她甚至连女配N号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当个炮灰。    别人穿书都是主角命。什么屠龙宝刀点击就送,极品装备一秒刷爆,油腻的师姐在哪里。她倒好,穿成个病秧子不说,没被自己坑死就算不错了。    可想了想,林默又觉得哪里不对。    等等,那个燕王殿下竟肯娶她?!    这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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