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既已借机说完此话,接下来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有了如此明显的暗示,旁边自有谋士站出来,对着童贯开口道:“宣帅,既如此,何不招降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一降,大军便可偷袭析津府。一旦入得城内,便可据城而守。萧干即便回防,亦只能徒叹奈何!”
旁边众人齐声赞道:“有道理!”
童贯心中大喜,莫非是天意,便拿过旁边和诜的军报,高高举起,开口道:“方才和监军送来军报,耶律大石似有降意,当以招抚为上。”
就在此时,两个焦急地声音同时响起:“宣帅!此事万万不可!”
王叶闻言转头看去,出言之人正是赵良嗣和方才的武将。
却见方才那名武将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中间,跪下开口道:“宣帅,此事万万不可。”
童贯伸手虚扶,开口道:“子充此言何意?”
一听得“子充”二字,王叶心中马上浮现出一位传奇人物来,马扩。
这货武举出身,出使过辽国,出使过金国。和完颜阿骨打喝过酒,和天赐帝耶律淳拍过桌子。和辽国干过仗,和金国干过仗,和宋国的反贼也干过仗。领过步卒,也领过水军。蹲过金国的监狱,也蹲过宋国的监狱。甚至后来连文官也干过。
如此传奇的人生,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网络小说之中的主角人物。
且此人同赵良嗣关系复杂。
赵良嗣本名马植,归宋之后,与马扩之父马政同殿为臣,一开始相互之间颇为投缘。又加上同姓,更为亲近。某日一查族谱,两百年竟然是一家,于是便合谱为亲族,赵良嗣呼马扩为族侄。后来两家重又翻脸为仇,故此前次便有赵良嗣欲举荐马扩为使入辽,意图借天赐帝之手杀之。
近来受人举荐,马扩也得以入童贯帐下为参赞军事。只因新进之人,故此排在末尾,且身为武将,仍着武将服色。
却听得马扩开口道:“末将之所忧者,不在残辽,反在暴金。朝廷既已决意伐辽,则复燕之道,只可用力,万不可取巧。当以实击实,培血而进,破萧干于城内,斩敌酋于宫中。集辽卒之残躯,聚敌将之首级,筑京观于城下,耀武力于军前。唯有如此,方得震慑四方,吓阻不臣。”
顿了顿,马扩接着解释道:“末将也曾奉旨出使金国,深知金国者,虎狼之国也。其民尚未开化,与野兽无异,同族之中,尚且弱肉强食,从不知何谓信义。与人为邻,尚可以信义处之;与虎狼为邻,信义何用?一朝复燕,两国接壤。彼见燕云富庶,必起南下掠夺之心。唯有以力破辽,振中国之威,耀兵锋之利。三五年内,彼必不敢轻言南下。我得以乘此急修边备,且施仁政,以收民心。待到民心尽附,边备重修,则燕地固若金汤,无需再惧金人。”
童贯听完此话,也不作声,又转头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自然不可能让马扩被重用,便站出来打压道:“非也!马宣赞之言,无非杞人忧天而已。当日与金人签订密约,彼取辽国四京之地,独留南京由我朝取之。如今辽国四京既灭,彼可有南下之意?但顿兵观望而已。彼今日既不负约,马宣赞又岂得妄言今后之事?金人兵精而少,只得辗转四战。两载之内而取四京之地,行程不下万里,必已师老兵疲,又何来南下之说?何况金人兵少,新得四京之地,即便西京已弃,其余三京之中,亦得各备重兵以守。下官敢断言,数年之内,金兵必无余力南下!”
童贯听完,方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开口道:“赵修撰言之有理。如此说来,你也附议招降耶律大石?”
赵良嗣深恨辽国,恨不得辽国早早灭亡,宗室全数死光,自然不可能赞成招降耶律大石,见到童贯发问,便开口道:“非也!宣帅可招抚辽国百姓,可招抚辽国大臣,唯独不能招抚辽国宗室。”
童贯便开口道:“此是何故?当详细说来。”
赵良嗣便开口道:“宣帅学富五车,当知后燕慕容垂故事。”
不待童贯开口,赵良嗣便继续道:“慕容垂本为前燕宗室,曾领大军南下与东晋恒温争锋,枋头大捷,杀尽东晋兵马无数。后为慕容评所忌,不得不叛离前燕,归附前秦。又为前秦苻坚所喜,亲授冠军将军之职。苻坚既灭前燕,便使慕容垂镇守前燕故地,欲藉其威名,使前燕之民不敢反叛。待到淝水之战,苻坚败北。慕容垂乘势收拢前燕旧卒,旬日间声势大振,乃自称燕王,倒戈相向。数载之间,遂灭前秦,建国称帝,史称后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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