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采看着表弟动作利索地蹲到地上,前所未有的积极。从前谢潮虽常是笑模样,却也很少叫女孩子近身。如今是被姜容救了,才一脸心甘情愿地准备背着人走。 他低下眼,表情不明。 谢潮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心里还在想着这姜家娘子可真是轻啊,又软,压着他背脊像一块热乎乎的糖糕……不过他及时在脑袋里拦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老老实实的垂着眼睛去看地面上长得最挺最长的草叶。 他将手缩在袖子里,隔着厚实的布料避免与姜容发生直接触碰。只是他才刚要站起身,还没等反应过来,姜容突然默默松开手,重又站回他身后。 谢潮背上一松,面带疑惑地回头看,见她衣服上还挂着草枝草屑,本白嫩干净的脸蛋上刮了三四道细细的血痕,已经不渗血了,凝成淡淡的红,下巴上还蹭了不少泥土。 正抬着手背用力抹脸,似乎对于自己短时间内的言行反复觉得尴尬,抿嘴说:“我腿没事,还是自己走吧,这样快些。” 姜容突然见到邱采就一直有点发愣,听见谢潮说什么未及分辨就照做了。她虽然受了些轻伤,倒也不妨碍走路,没道理让才被救的谢潮背着自己。 谢小郎君的背脊细窄,看着就不禁压,而且他还比自己的年纪小。 她放下手,小声催促还呆呆半蹲着的谢潮:“走吧。” 谢潮还在犹豫,一旁的邱采竟也开口说:“起来吧,你身子骨一向细瘦,就算背怕也背不到地方。” 邱采顺着自己的话说,姜容终于找到机会故作自然地看他一眼。他刚刚也趴在了地上,但身上的天青色袍子还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她,狼狈得像是在草地上滚了一圈。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抬着,从姜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边侧脸,轮廓干净俊俏,正是当初那个少年长大时应有的样子。 姜容有些“果然如此”的欣喜,就好像一直猜测的事应验了一样。 小时候邱采因为比箭输给了谢澜,闷闷不乐好几天。她七拐八绕地和父亲打听清楚以后追着他安慰了很久,说他以后定能长得比谢澜更高,箭射得更远。 后来她认真学箭,最初也是因为他喜欢。 他肯定是比谢澜高了,她现在才只到他肩膀呢。 姜容心想。 只是她很有自知自明地熄了与他叙旧的心,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对自己很冷淡,果然,半天也没见他正眼看过自己。从回都城前她就设想过和他相遇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这一种也预料过,心里有小小的失望,但也没有太大的落差。 从前他就不怎么喜欢带着她这条小尾巴,被她缠久了终于松口,过去的努力可算是付之东流了。 姜容思维发散,满心胡思乱想。 而谢潮哦了一声,他腿还有些发软,的确不太适合背姜容。 他草草拍打了一下上身,三个人穿过树丛,往最初来时的方向走。 ** 这次春猎许多大臣都没有参与,姜家陈家邱家,这三个家世最显赫的都只来了家中小辈。 猎场布置在鞠山内围,临近正午,许多人都去了那里。邱采身体有些不好,近年弓箭也疏于练习,春猎还是被谢潮死皮赖脸拉来的。不想凑到人堆里弯弓射箭,偷跑躲闲,出来四处闲逛,这才碰巧遇上他们。 等看见了马车和众人,姜容暗暗舒出一口气,捏了捏酸痛的胳膊。 萧常年与人群离得远,牵马站着,一直四处张望。姜容他们几个久等不来,她正要上马去寻。一看见他们三个的身影就急忙跑了过来。 姜容冲她苦笑了一下,委屈地快步迎上去。 “怎么回事?”常年指着她脸和脖子上的伤,嘴里倒吸一口凉气,拉她的袖子把她扯到一边问。 姜容三言两语把经过简单说了一边,又反过来安慰常年说:“划得浅,已经不疼了。” 大家已经听说了薛俏的马匹发狂乱跑的事,多亏姜泓救下她,倒无大碍,只是被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小声哭。其余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毫不在意,有的轻声议论。别人不好凑近,只有薛俏自己的亲姐姐薛洙正一脸嫌弃地安慰她。 姜容也巴着眼往那边张望,常年气得轻轻拧她没受伤的那边腮肉:“伤了脸也压不住你的好奇心!” 姜泓当时跑出很远才终于追上了薛俏的马,先把薛俏送回这里,她和姜泓都以为姜容和谢潮早回来了。 没想到回来得这么晚,不只多带回了一个邱采,还受了伤。 薛俏幸运,吓破了胆,身上全须全发,本该安安全全的姜容倒是比她狼狈得多。萧常年可不在意薛俏怕成这样,唯独后悔丢下姜容连累她受伤。 薛洙也不乐意顺着妹妹,正拧着眉头劝:“你又没受伤,怎么偏要回家?”姐妹俩乘的是同一辆马车,一人折返就要把另一个留在这儿。 薛洙脾气暴躁,同行的娘子们没有与她关系好的,她自己也知道,这才拦着薛俏不许她走。 薛俏险些出了事,现在手脚还有些发抖,面色也苍白带汗。她眼里带着央求,嗓音里哭腔浓重,又重复恳求说:“姐,我想回家。” 薛洙为难得不得了,心里暗骂薛俏扫兴。难得出来玩,她才下马车没一会儿就要回家,再出来就不知又要等上多少时日了。 嘟囔出一句:“走了这么远的路,马车颠得我头昏脑胀,结果说回去就回去。” 她看一眼姜容,努努嘴巴和妹妹说:“那你就去坐姜家的马车啊,反正姜容也是要回去的。” 陈玉恰在这时候走上前。她早早就回到这里哭诉薛俏骑马不当惹马受惊,被众人好一通安慰。此刻非但不觉得心虚,反倒迎上前拉住了薛洙的手,笑嘻嘻地说:“薛洙姐,阿俏看着是真的不舒服,你坐我的马车走吧。我车上有我娘新做的点心,同我一道嘛!” 薛俏用力瞪了陈玉一眼,心里又恨又怕,这下她是见识到陈家阿玉的狠毒心肠了。姜泓救下她以后查看了她的马,马分明是被人拿了尖锐的东西狠刺了一下才突然发狂的。 那时和她离得近的只有陈玉一人,不是她做得手脚还能是谁? 陈玉翘着嘴角,抬手摸了下头上簪子。簪子上水蓝色的珠玉摇摇晃晃,她模样娇俏地歪了下脑袋,拿笑脸对着薛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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