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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里正赵伯坐在炕上,卷着旱烟,欲言又止。  “大伯过来可是有事要说?”孙鸿从赵伯凝重的神情里觉察到一丝异样,刚才的欣喜若狂渐渐被不安取代。  赵伯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三郎,县衙来了文书,此次你要从征。”  “我们孙家就这一个男人,为何还要去?”孙梧桐问道,之前她听孙鸿说过这个世界的征兵制度,她们所处之地为晋州,距离边关较近,民风彪悍,是丰国重要的兵源地。为防绝户,本着“父子兄弟不同营,家中有男丁”的原则抽丁。孙成太小,不能算数,孙家现今就剩一个孙鸿,“且三叔还未满十五,按律可不抽丁。”  里正叹口气,面对两个半大的娃娃,他实在难以启齿,“老汉特意去县衙问了管这些事情的大人,他对三郎的情况极为清楚,说三郎端午前后生辰,可算十五岁,且他身高八尺有余,可以从军征。孙家二郎和三郎,两人要去其一。”  听到孙二郎,孙鸿和孙梧桐对视一眼。  孙二郎多年前与同乡一起外出谋生,多年来杳无音讯,一起出门的同乡曾带来他的死讯,说得语焉不详,孙老汉不信二儿已死,一直不肯去给孙二郎销户。时间过去太久,孙家人都忘了这件事,此刻里正说起,他们才想起来。  “大伯,您知道,我二哥虽没销户,但多年前就传了死讯回来。”孙鸿急忙解释。  赵伯吸了口旱烟,“我当然知道,当年就是我帮大郎分说的。只是这回,上面的贵人们口气极硬,委实透着端倪。”  初夏微凉的夜风从敞开着的门窗里吹了进来,彻骨的凉。  孙鸿薄唇紧抿,久久没有出声。里正话已至此,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赵伯问道。  孙梧桐摇头,他们穷得每天忙着糊口,除了村人,少与外人接触,哪有功夫去得罪那些大佬?  赵伯见两个孩子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十分可怜,不忍多看,闲话几句便要走,临出门前他又道:“我跟贵人们说好了,等过完端午,你再出发,六月底到达青山大营。如今还有些时日,三郎先将家中安顿好,买了兵器铠甲再出发。日后奋勇杀退胡人,博个将军当当,孙家也就好过了。”  孙鸿知道赵伯是好意劝慰,道了谢,送赵伯出门。  夜色渐深,孙鸿和孙梧桐躺在各自的被窝卷里,都没有睡着,只有睡在两人中间的孙成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三叔,你说究竟是谁要害我们?”孙梧桐睡不着,索性爬到孙鸿身旁坐着,低声问道。   黑暗中,孙鸿眸光暗沉,这个问题他也不知。  “咱们也没得罪什么人啊,难道是王老娘他们?”孙梧桐扳着手指头,一个个细数和他们关系不好的人,数来数去也没几个人,还都是穷得饭都吃不饱的,根本不可能和县里的贵人们搭上边儿。  “睡吧,不早了,想也无益,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孙鸿把孙梧桐赶回她自己的被窝里,侧过身拉上被子蒙住头。    折腾了半宿,早上孙梧桐起的有些晚。发现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孙鸿却不见了。  见孙成正骑着小木马自己玩,孙梧桐问道:“成哥儿,你看见三叔了吗?”  孙成点点头,“三叔下地了,让你吃饭叫他。”  孙梧桐做好早饭,叫了孙鸿回来。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这几天要做的事情。  “三叔,昨天赵伯说要买兵器铠甲是何意?难道要自己带到军中吗?”孙梧桐问道。  “嗯。马匹、武器、铠甲都得自己带。”孙鸿说着就犯愁了,这些东西买起来要花不少钱,要想买好的,就更是需要花钱,他该去哪里弄银子去呢?  孙梧桐咬着筷子想了想,“昨天得了二十两银子,剩下的图纸还可以得二三十两,这些钱够了吗?不够我再画一些。”  “这些银子是你辛苦挣的,留着你们姐弟日后傍身度日,我再想别的办法。”  听三叔这么说,孙梧桐笑了,“先给你买齐装备,以后我再画些就是。”  再世为人,这个小三叔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她要给他最好的装备,装备越好,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能性才更大,她要小三叔活着回来。  “三叔,你什么时候走?”孙梧桐问道,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再画一批图纸卖掉。  “从这里去往青山大营,马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二十五天左右。”村里曾有人去青山大营从军,孙鸿听村里人说过。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孙梧桐数了数,若能给孙鸿买一匹快马,路上二十天足够,他们还有一个月零十天的时间,时间不多,却也不短,够做很多事情。  孙鸿见两个孩子落落寡欢的样子,决定先带他们出去逛逛,“过些天再说吧,咱们今天去镇里,给你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嗯!”孙梧桐还没去过镇上,早就期待着去看看了,今天正好去打听打听,在哪里能买到好马和好武器,顺便还能打听一下行情,看手里银子够不够。    吃完早饭,三人换上新衣服,一起去镇上。  出了小北村,沿着大路直向北走,路边是翠绿的庄稼地,北侧庄稼地绵延不绝,看不见边际,东南侧的庄稼地延伸到黄台山脚下,黄台山上林木葱笼,远远看去苍茫没有尽头。  孙鸿背着成哥儿,孙梧桐挽着个小包袱,里面放着干粮。桥头镇离小北村有一个半时辰的脚程,孙梧桐担心孙成年纪小容易饿,特意给他带了两个馒头。  成哥儿头一次去镇上,他趴在孙鸿背上兴奋不已,想起以前爹爹去镇上给他买的麦芽糖,甜甜的特别好吃,小家伙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拍着孙鸿的后背,大叫:“三叔,买糖吃。”  “好!”孙鸿笑笑。  “成哥儿,老实点!一会三叔背不动你我们就不去镇上了!”孙梧桐拍拍弟弟的脑袋,担心他不老实动来动去一不小心摔下来。“乖乖听话才有糖吃。”  “嗯。听话。”孙成忙抱住三叔的脖子,不再摇晃。他是个很听话的小孩,最近又经历了爹死娘改嫁的巨大变故,虽然他只有两岁,似乎也能感觉到家中的不一样,他比以前更听话懂事。  走了快一个时辰,他们到达一个岔路口,路口有四条路,向东走去往桥头镇,往北去往大王村,往西去往丁家村。  孙鸿指了指往东的那条路,“先去那里歇口气。”路边有个小小的茶棚,棚外有个土灶,上面烧着一把巨大的黑铁茶壶,茶壶肚子圆滚滚的,壶口呼呼冒着白烟。  三人进了茶棚,找了张没人的空桌坐下,孙鸿把成哥儿放在长凳上坐好,让孙梧桐取出一文铜钱,要了一壶白茶,也就是煮开的白开水,孙成年幼,还不能喝茶。  不一会,老板把水送来了,“几位慢用!”  孙梧桐偷偷打量这个说话有气无力的茶棚老板,她觉得很好奇,做生意都讲究和气生财,这位老板却苦着脸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孙梧桐喂弟弟喝了些热水,又掰了半块馒头给他吃。听到旁边桌坐着的老汉与茶棚老板闲话,“老林,你家大丫好些了吗?”  老板苦着的脸更难看了,摇了摇头道:“还那样!”  老汉叹口气,“你也是个命苦的!再找个大夫瞧瞧吧!”  老板低低嗯一声,利索收拾了几张空桌上的杯子拿去棚外的大水盆里清洗去了。    稍事休息后,孙鸿背上孙成,三人再次上路。半个时辰后,到了镇上。  镇上果然比村里热闹很多,正好赶上大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  三人边走边看,突然一阵香气钻入鼻子,孙成大叫起来:“面!”  孙梧桐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笑了,“是粉!”  只见那小摊贩正从锅里捞出烫好的粉条放入一只大白瓷碗中,从另一口大锅中舀了两勺汤加进去,那汤色泽清亮,表面飘着一层黄澄澄的油花,又扔了一小撮嫩绿的葱花,淋了一勺辣椒油,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粉就做好了!  看着就很有食欲。他们走了一个半时辰的路,又在镇上逛了许久,早已过了午时,此刻看见美食,都觉得饥肠辘辘。  孙鸿本来打算带两个孩子去镇上最好的饭店吃顿好的,见他俩在这个汤粉摊子前挪不动步,眼巴巴瞅着的馋嘴样子,忍不住笑了。  “成哥儿想吃吗?”他明知故问。  “想!”成哥儿立刻脆生生的答道,把孙梧桐和孙鸿都逗笑了。  孙鸿看向孙梧桐,如今孙家的钱都放在她手里,“咱们先在这里吃一碗汤粉?”他征求侄女的意见。  孙梧桐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三人坐下各要一碗汤粉,孙成的那碗还特意多加了鸡肉。  刚吃几口,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接着不远处的街口便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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