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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深处想,周将军脸色就越差,眼底更是墨色翻沉。    可是那个始作俑者却偏偏惬意的很,喝着姜汤,躺在自己珍爱的玉枕上,闲暇时还翻翻那些胡人送来的刻本。    朦朦胧胧的床帏,那小东西捧着一本书,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一双小嘴儿笑的弯弯的,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揉捏一番。    看到她一边看书一边笑的模样,周璟觉得心头一阵燥热,脑中浮现出在兔巨石把她压在身下的场景……这些忽然冒出来,周璟不由的蹙起眉,大步出了屋子。    待到了水榭处,管家正提着灯笼往库房赶,见了周璟便忙过来请安,“将军,通房赵氏那边儿已经备好了您沐浴用的热水,您是现在过去还是过会子?”    他说完便将灯笼往左侧斜了斜了,待灯笼里的烛火稳定了些,却见周璟脸色阴沉,清润秀雅的脸上全是凝重。    管家瞧见后,忙垂下了头。当年西唐被吐蕃打的找不找北,皇帝便任用了周家父子,当时周璟带兵去庆州,庆州正值大旱,还遭吐蕃夺了口粮,百姓饿死在路上。    他们跪在地上求周璟放兵粮接济灾民,周璟当时即便是犯了军规,还是向他们发了救济粮,并给他们承诺必然攻下庆州,把吐蕃打回去。    谁知刚放完粮,那些百姓就给吐蕃报了信,吐蕃探子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那时,周璟站在高台上,看着冒着浓烟的粮草,看着满身是烧伤的兵士,眼底就是这般凝重,眼底也是这般阴厉翻沉。    庆州刺史关了城门,周璟当时只是一个六品的昭武校尉,却一剑斩杀了庆州刺史,破釜沉舟的跟吐蕃大战三日,随后又在夜间声东击西的截了吐蕃的粮草,不到十天吐蕃便退守回了积石山。    待胜了那一战,周璟差人俘虏了庆州通风报信的那些百姓,一夜间全都活埋了。此事传到上都,胡子一把的赵太师一下就晕过去了,朝臣纷纷唏嘘,可是也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管家想起这些庆州的兵事,不由的冒了一层冷汗。当年他就是庆州刺史手下的录事参军,那刺史看中了他的妹子,千方百计的差人迫害他,最后他妹子不堪受辱,挂了东南枝,他也被推出去枭首。    若非周璟一箭射穿了刽子手的头,自己早就被冤死在庆州……只是常年被庆州刺史迫害,眼神儿不那么好使了,在军营里只能做个火头军。    后来周璟带兵回上都,知道他生计困难,便让他在汾王府里伺候,汾王二老性子也好,见他忠诚可靠,便提拔他成了王府的管家。这些年来,他都忠心于汾王府,忠心于周璟。    不过,在太平日子里,周将军都是活的滋润又潇洒的,也没人敢招惹这位阎罗王……这铁青的脸也不知被谁给气着了?    管家屏气凝神的挑着灯笼,生怕那跳动的烛火惹了大将军心烦,可是管家若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怕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    周大将军不是被什么英雄人物给气着了,而是那纨绔面子给生生的折辱了,还是折辱的扶不起来那种。不过这始作俑者却全然不去消火,而是趴在周大将军的玉枕上惬意的翻着闲书,笑的那个开心。    好端端的威武男儿竟看中了一个瘸子,竟然还在荒郊野外对她起了反应!    周璟负手立在水榭处,看着天边的朗月,心里却泛上来一股子狠戾,就该直接把她抱在马上,把她抛进那深不见底的山涧。    可也就是想想,真要去做,心里头涌起浓浓的不舍。    迈了半天的腿,还是收了回来,周大将军压住心中的怒气,看了一会子月亮,朝着管家道:“明日不必给那个女人准备早膳,直接把她送回公主府。还有,祭祀宗庙的折子,直接给宫里退回去,就说公主染了风寒,不宜去太庙。”    说完,便朝着赵小竹的院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见管家跪在了地上,把一张卖身契递给了周璟,“将军,这是通房赵氏给小人的,小人不敢收……”    周璟睨了一眼那卖身契,薄唇微微一扯,“还送了你一个女人,好手段……也真不愧是雪婕妤的表妹。”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既是送了,你便收着,左右有个女人伺候着。”    管家听后,忙磕了一个头,再三保证道:“小人不会碰那个婢女,会守好本分。”    周璟转身进了院子,看着房内精致的屏风,眼底不由的泛起了一丝厌烦。原本觉得那捻海棠对云笑的模样是好看的,可是如今看着那笑语盈盈的眼,却觉得像是生了褶子的沙皮狗一般,薄薄的纱衣看上去是美的,可是上面的香气却远远不及那兔巨石上那个闻着舒服……    心不在焉的动了半晌,周大将军便从榻上下去了。    赵小竹喘着粗气,原本想靠着这玲珑的身子得到将军的喜爱,却不想他竟直接下了榻沐浴去了。    她进府前,雪婕妤专门找了有经验的老嬷嬷给她看春图,各种手段各种撩拨,她一个处子拉下脸来伺候将军,却不想他竟心不在焉。    她顾不得脸面,直接去了净室,眼泪巴巴的看着他道:“将军可是嫌小竹伺候的不好?小竹会改……”    周璟冷淡的穿上里衣,睨了赵小竹一眼道:“伺候的很好,不过本将军还要处理太原府大赦的事,你且回去,明日会有丫头过来给你按压身子.”    说完,便大步出了净室。赵小竹看着地上的水,还有不远处那扭成一团的濡湿黏腻的帕子,不由的掐了掐胳膊。    当时忠武节度使暴毙,家里的人都说自己克夫,自此无人问津。雪婕妤说要把她送到汾王府做通房,她想都没想便应下了。    遇到周璟那般出众的男人,那便是前世修来的。她先前做了好些功课,甚至把那些最妖媚的撩拨法子都用上了,可是他却宁愿用帕子……    她紧紧蹙着如画的眉目,想着该学二表姐刘娴羽,学她的矜持,学她的做作……那刘娴羽早年能被周将军看中,想必就是因为那份矜持。    赵小竹剪着烛花,想着要在琴曲上多下些功夫,将来也好能再回君心。    那边挑灯夜战,甄明玉这边却是睡的昏天地暗。本来昨日吹了山风,身子懒散不想动,可是宫里还下了要和将军一起祭祀宗庙的折子。    她是硬着头皮爬起来的,可是刚穿好衣裳就被管家瞧瞧的送回了公主府,还说祭祀宗庙的事,已经不用参与了。    甄明玉不由的诧异了一番,待到了下朝的时间,那狂狷不羁的男人没有骑马闯进公主府,心头就轻松了许多。他不来,生活的确过得滋润不少,她放开手脚的接单子,还时常易容去民间游山玩水,小小的脚放在冰凉的溪水里,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这流言该传的还是传了,石鼓山的事传进了宗室里,太庙令刚捧着祭品进来,就见太祝、令史、祝史在洒扫的台阶上嚼起舌头根子来。    皇上给周大将军赐婚不过是想稳住权臣,至于权臣的私生活,皇上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从不拿寻常的礼教去压他。不过民间却说周璟根本不碰三公主,三公主早就被踹下山涧摔死了。    文武百官在祭祀太庙时,不由自主的拿眼风扫了一圈儿,没见到三公主,祭祀队伍里顿时就炸锅了。    司空都喊出祭拜了,却见外封的陵王甄膑,手摇着木轮椅,直接冲到队伍前,哭的那个椎心泣血的。    皇上给三公主赐婚,他远在封地没有及时赶回来,如今祭祀宗庙好容易回来了,却偏偏听到文武百官说驸马把三公主踹下了山涧。陵王最疼的就是三公主,平日里也是个谨慎的要命的王爷,却不想此刻竟借着祭拜祖宗的由头,大肆嚎哭起来。    周璟立在第一排,正心不在焉的看着皇上和太祝祭拜,昨日皇上把太原府大赦的事交给了他,他和刑部侍郎足足商议到三更,现在还有些犯困。    皇帝知道陵王的意思,便看了看站在第一排的驸马。周璟扫了陵王那颤颤巍巍的木轮椅,漫不经心道:“陵王如今也三十六岁了,可知道谣言止于智者?三公主久闷在府邸,腿脚也不利索,本将军带她去石鼓山透透气,陵王有何不满的?在宗庙前大嚎,若是惊扰了历代宗皇降了灾祸,您可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甄膑是个谨慎的人,直接摇着木轮椅,哆哆嗦嗦道:“石鼓山,山路崎岖,三公主腿脚不利,怎能登上那石鼓山透气?再说若真是小小风寒,又怎会不来祭祀宗庙社稷?若是有奸臣害了我那苦命的侄女,本王便是不要这王位,也要生吞了那奸臣贼子!”    皇帝瞪了陵王好几眼,可是还是没挡住陵王那拳拳的呵护侄女的豪情,直到那木轮椅卡在石头上,头上撞了大包……这才被太医院的人抬着回了别苑。    礼部录册主簿瞧见了,不由的摇了摇头,好端端的王爷,非要在祭祀礼上为侄女鸣不平,人家三公主的父皇还没说什么,他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唉……大约是瘸子同情瘸子罢。    待祭祀礼完后,叶正清笑着把手搭在周璟的肩上,“你可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又是驸马爷,说起来权势可比那个外封的陵王大的多,你就真咽下这口气?”    周璟甩开他的手,淡淡道:“陵王外封在扬州,扬州可是西唐的粮仓,粮仓在他手里总比落在宁王手里要好。再说他也是心疼府里那小东西。”    叶正清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将军心里是有筹划的,果然非同凡人。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周璟竟然真的没把三公主踹到山涧里去。    不过叶正清和周大将军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周大将军不让小东西来,不过是为了压住心头那份对她的渴望。    谁知刚去了一个祭祀礼,那整日悠闲惬意的小丫头竟惹出了陵王那只老狐狸。    如今,他要处理商州漕运那些混账事,这祭祀礼的风波就必须要平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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