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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就算是骆大侠的推测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两人正午赶到了静檀庵门前,却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静檀庵的宁心院前有六株古树,四高两矮。院门前有十二阶台阶,第三阶台阶上的青苔蜿蜒开来,形似蛟龙入水,格外生动;第八阶的青苔不知为何泛着褐色,不像是同一种植物,最后一阶有水痕应该是石板有凹槽的缘故。    在宁心院门口等了快半个时辰的卞佛桑将眼前所有能吸引注意力的东西全都看了一个遍。实在没什么看了,才小声说:“师哥,我看……”    骆明决一直挺立如松的陪着她在这儿等,没有一丝不耐,态度温和地让她都有些内疚起来。    佛桑刚开了个话头,骆明决却指了树下一块矮石,告诉她:“你若累了,可以去坐着休息一会儿。恐怕柳姨在礼佛,还要一会儿。”    “不是……”陪她的人都站着,她哪有去坐的道理?更何况,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师哥,我觉得……母亲恐怕不会见我了。我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今日既不是逢年过节,又不是母女俩的生辰,佛桑来时心里早有准备。只是听说前些日子母亲见了自家两位师兄,才抱有一丝侥幸过来一试,一个时辰足以给她答案。    “不急。”骆明决怕她难过,给她捋了捋头发,“回话的师父还没回来,我们再等等。”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庵里的师父是出来。可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有些歉意道:“骆少侠,卞姑娘,卞柳居士正在佛堂诵经,恐怕今日不便相见。两位还是在庵内用过午膳就启程吧。”    骆明决侧头看了看佛桑的脸色,她垂下眼帘,嘴角勾笑,神色毫不意外,还还礼道:“好,多谢师父了。”    言罢,便回头看骆明决,询问他的意思:“师哥?我们是去用斋饭?”    没有一丝反抗的顺从,忽然让骆明决内心一酸,这种感觉让他冲动地做了个决定。    他回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庵里用膳了。”转头尽量用轻快的语气向佛桑说道:“我有位朋友,家住在附近,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静檀庵方圆几里都是荒山,没有村落,卞佛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可她也不想在静檀庵久待,懵懵懂懂地点头。    “师哥,包袱里还有几个馒头,要不我们寻处阴凉的地方,坐下吃了?”对于母亲,卞佛桑被拒之门外的当口是有些失落的,不过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不少,没走多远反倒被の得“咕咕”叫的肚子,转移了注意力。    骆明决见她一路沉默,一直在担心,这会儿听她想起吃的来,就放下心来。他脸上露出了笑意,打趣她:“你当我是在诓你?”    可不……佛桑心里嘀咕,这里别说村庄了,就是人家也不见有一户,他的朋友难道是山精妖怪不成。    “师哥别……咦?”她刚要说什么,话音还未落,只见道路一转。方才遮挡视线的山头让出了位置,她远远地竟然真看见袅袅炊烟。    “师哥几时骗过你?”骆明决也见到了炊烟,脸上是难得外露的志得意满,他甚至扬鞭催马,吆喝道:“快来!我们无约上门,去晚了可什么也没有吃了!”    被落下几丈远的佛桑还有些呆滞,赶紧驱马追赶,口里呼喊:“哎!师哥,你等等我!”    “小骆?”到了人家,开门的大哥一副猎户打扮,看见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他大笑拍着骆明决的肩:“你小子今日怎么过来了?”又回头喊道:“喜妹,快去把酒温上,再考两只野兔。有贵客来了。”    “是谁来了?”被唤作“喜妹”的妇人探出个头来,一见骆明决也是愣了片刻,脸上的笑容都快溢了出来,开心道:“呀,是骆兄弟来了!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骆明决与猎户熟稔地拥抱,笑着同妇人说:“嫂子别忙活了,我们随便吃些就好。”    言罢退了半个身子,将佛桑推到门前,同两夫妇介绍:“这位是我妹子佛桑。佛桑,这是张大哥和张大嫂。”    “张大哥,张大嫂。”佛桑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只是茅草砌的,十分简陋却很干净,看两人穿着打扮也是寻常的猎户人家,不像江湖中人。    “今日我和妹子出门,路过这儿,想着张大哥家就在附近,就带她来看看,可不好劳烦大哥和嫂子。”骆明决牵了他和佛桑的马,轻车熟路地拴好,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带着佛桑进屋。    他客气,张大嫂却不依,嘴里念叨着:“你是稀客,佛桑姑娘又是头一回来,怎么可以随便。你们同当家的先坐,我去给你们准备酒菜。”    张猎户赶她快去,回头招呼两人坐下,带着笑意打量了几眼佛桑,问:“这位就是佛桑妹子?我听小骆提过,也这样大了。”他笑呵呵道:“大哥这没有什么好的招待,酒肉管饱,你敞开了吃!”    初到陌生人的家里,对方还是如此热情,佛桑有些拘谨,端坐在主人安排的位子上,不敢失礼。可骆明决却放松多了,“那你可有福了,佛桑。”他自顾为两人取来碗筷,才在她身边坐下,乐呵呵地说:“张大哥家的肉是最香的,酒是最烈的。我还没进屋就闻着味儿了。”    张猎户听他说完,十分高兴,哈哈大笑起来,不忘揶揄骆明决:“既然我这儿这样好,你怎么不常来?上回过来都是两年前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还能忙什么,”自进了张猎户家的门,骆明决就一直收不住笑意,他回答:“走南闯北地做趟子手呗,没回这边也就少来了。”他给佛桑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拆穿自己。    张猎户一听,格外心疼他,想着这孩子小小年纪四海为家地跑,又亲自去炒了两个小菜。    到了吃饭时,屋内肉香弥漫,热气氤氲。两个男人推杯换盏,高声谈笑,张大嫂则殷勤地为佛桑夹菜添羹,这气氛让人打心里开心。    酒过三巡,喝得尽兴,张大哥脸上泛起了酡红,说话声音也不自觉扬了起来。他举着酒碗,晃晃悠悠地走到佛桑身边,高声道:“妹子,小骆可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好福气啊!”说着把桌上的酒碗硬塞在佛桑手里,邀酒道:“来,为你这份福气,和大哥喝一杯。”    “佛桑喝不了,大哥,来,我陪你喝。”骆明决知他有几分醉了,也不扫兴,自然地伸手拿过酒碗,一饮而尽,动作行云流水。他虽也两颊泛粉,神色却十分清明,放下酒碗时还不忘顺手加了一筷子菜给佛桑,小声道:“今日赶路累了,多吃些。”    “当家的。”张大嫂一见这情景,娇嗔地唤了一声,将张大哥拉回了座位,嗔怪道:“你是喝昏了头。在给谁劝酒呢?”    “小骆的妹子和我难道喝不得?”张猎户嘴上委屈,可被自己媳妇一拉,就乖乖地坐了回来,只是不服气道:“他妹子就是我妹子!”    张大嫂知他酒气上了头,半怪道:“那他媳妇还是你媳妇不成?骆兄弟是不好说你,你还倒来劲了,看把人给心疼的。”    “咳。”这话讲得太过直白,正夹了一口菜往嘴里送的佛桑冷不防地被自己呛到,她偷瞄了一眼骆明决。嗯,他多喝了那碗酒,脸上的红晕倒是更明显了。    张猎户夫妇却好像全然没有在意自己说的,甚至张猎户已经揭过了那一茬,换了个话题。他坐在张大嫂身边,咋咋呼呼地高谈阔论起骆明决当年的丰功伟绩来。    那年山里闹虎患,来往的路人伤了不少。一介无名少年正巧路过,侠肝义胆地帮父子两猎户成功除去了害人的大虫,几人还合力虎口夺人,救下了一位叫喜妹的姑娘——也就是日后的张大嫂。    “师哥,还这样的英雄事迹,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这段故事或许是张猎户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经历,由他说来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佛桑听得津津有味,每到险处几次还差点儿惊呼出神。听完故事,她终于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骆明决坐在一旁听着张大哥加工后的故事,独自又喝了两碗酒,笑道:“那时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况且哪有这样精彩,是张大哥夸张逗你呢。”    “乱讲!我哪有夸张。”偏偏这一句话给喝醉的张猎户听得仔细,他立即不高兴了,伸手比了个尺寸,道:“那大虫啊,是真凶得很,光牙齿都有这么长!咦……”他想到什么,问骆明决:“小骆,虎牙你不是自己带走了吗?怎么都没给妹子她看看?”    虎牙?听他一提,佛桑记起来。大约是五年前,骆明决下山回来时的确给她带过一个牙雕项链,说是牙雕那项链做工却十分粗糙,还被她和方棣棠指点了好久。    骆明决每次都会带些小玩意回来,这根项链佛桑也只当是随手买的没有在意,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出处。    “这样有意义的东西,你也不同我说一声,我该好好保管才是啊。”佛桑有些懊恼,当初不知意义,她竟然没有额外珍藏,就囫囵地和其他首饰混在了一起,还嫌它做工差从来没有戴过。    骆明决倒不在意,反过来还开解她:“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本来就是送你玩的。你也不必有压力,从前怎么收,今后还怎么放。”    张大哥喝多了酒,被张大嫂好歹撺掇着去休息,一下午都呼呼大睡。只是临睡前不依不饶,非要骆明决两人在他家住一宿不可。    骆明决不好和醉鬼较真,只能答应了下来,张猎户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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