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讲完,目光扫视在场诸人,显得成竹在胸、稳操胜券。那叫伍世杰的瘦弱男子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看到张公公目光朝自己扫来,连忙心虚地说道:
“张公公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委屈在印石湾做个宗长,居然他们还敢反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毫无疑问,袁家这帮人定是犯上作乱的奸邪小人。”
张公公止住笑声,道:
“咱家不要你拍马屁。诸位一起来评评理,咱家要的就是一个理字。哼,要是想报仇,咱家何须等到今天?袁国兴,不要以为咱家看得起你,咱家是听说安化王意欲作乱,又听说他派了人来袁家湾,唔,也就是印石湾,才临时决定来看看的。既然来了,那就正好算算旧账好了。”
袁国仁甩开袁国兴,怒道:
“宗长你别管我,当年他的罪状就是我宣布的,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袁国永,你有七大罪,你可知罪?”
张公公并不动气,道:
“你一条条说来,大家来评评理。”
袁国仁道:
“第一条,你欺师灭祖,不遵祖训,你可承认?”
张公公晒道:
“祖训?《袁氏世范》是么?在袁家湾世世代代被奉若至宝,都几百年了,总是那一套,总是那一套,咱家当了宗长,便要改它一改。《睦亲》、《处己》、《治家》,讲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婆婆妈妈的,妯娌子侄关系如何处好啦,严己宽人啦,谨慎交游啦,怎么养家糊口啦,发财致富啦,都是这些玩艺儿。不求出人头地,不求建功立业,只想着苟活于世,这样的祖训,不该改一改?知道你们为什么缩在这里,天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为什么?就是被这本什么破世范害的!你们知道写这本书的袁氏先人是什么人吗?袁采,君载大人,大人个屁!就是个小小的县令!大家评评理,放眼看去,世上人人都是学的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都是学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他们学的啥,就学的怎么做缩头乌龟!天天过着穷苦日子,还开心得很,问你为什么,说这是祖训。祖训个屁!你穷开心,是你没有办法!咱家身为宗长,咱家┅┅我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我不该拿出来?这样的祖训,不该改一改?”
张公公自从当了太监便采用了太监的标准自称“咱家”,此刻忆起旧时当宗长的情景,有时又自称“我”,两个词交错使用,显然也有一些激动,自己的身份在内心不断变换。
袁国仁气得全身发抖,花白胡子上全是口水,指着张公公道:
“你┅┅你┅┅你这个不孝逆子!”
伍世杰却大声赞叹,道:
“张公公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有廓清四海之志,岂可学山野妇人,于家长里短中荒度光阴?居然还有这样的祖训,还美其名曰‘世范’,实在好笑。”
展飞鹰、陈实华、常永根等人连连点头称是,展飞鹰更是大声道:
“公公教诲的是!我平正公会儿郎亦当如此,当求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公会众人轰然答道:
“是,谨遵公公和会长教诲!”
袁国仁道:
“好,好,我不跟你们辩。袁国永,你第二大罪状,不顾实际,独断专行,你可认罪?”
张公公道:
“不独断专行,叫什么宗长?父亲临死指定咱家继任宗长,自然是知道我的能力,我比你们都聪明,比你们都强,干嘛要听你们的?宗长宗长,一宗之长,你们不听宗长的,倒叫宗长听你们的,这叫什么道理?我袁家在此蜗居数百年,不思进取,安之若命,咱家锐意改革,推陈出新,难道不该这么做?倒是你们,咱家一当上宗长,你们就处处跟我为难,明里暗里和我对抗,有令不行,有禁不止,你们倒是做得对么?”
伍世杰再次大赞,道:
“张公公有理!在国,就得听皇上的,在家,就得听父亲的,在宗族,自然是听宗长的,宗长一言九鼎,其他人唯有服从,这才叫忠孝。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不服宗长之令,还强词夺理,反倒以此为由怪罪宗长,真可谓荒诞无稽,闻所未闻。”
众人再次随声附和,袁国仁却回头骂道:
“你懂什么,当时的情况哪有这么简单?当时他一当上宗长,就一反常规,要将我袁家子弟分成三六九等┅┅”
张公公打断道:
“行了,咱们讲大道理就行了,要细细讲起,讲十天都不够。你再说第三条,让大伙听听。”
袁国仁道:
“第三条就第三条。第三条,你痴迷武学,荒废族务,你可认罪?”
张公公纵声狂笑,道:
“咱家说他们是无知小人,不思进取,各位英雄你们还不信吧?看看,看看,他们这给我安的什么罪名!各位有所不知,袁家湾有一世仇,便是沩山刘家。刘家一直觊觎袁家宝藏,几十年来找各种借口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袁家历代对付刘家都是被动应战,虽屡屡将其挫败,也从未伤其筋骨。咱家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宗长,是因为上一代宗长,也就是我父亲,带领全族在抵御刘氏的一次偷袭中受了重伤,不治离世前将宗长之位传给了我。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咱家上任后大力推行练兵习武,将全族财产集中管理,对那些好吃懒做的人严加管教,自己更是潜心武学,将家族多年不练的内外功夫都修炼起来。袁国兴,你今天应对外敌的举措还算周正,你敢说没有我当年的功劳?不是我当年打下的根基,你能做得今天这样有模有样?到了今天,还在大言炎炎说我当年痴迷武学、荒废族务,你们不觉得羞耻?大家来评评理,到底咱家做得对,还是他们做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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