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一族,为国为民,赤心之诚,付出之大,实足名垂青史,光照后人。我真想去张烽公故宅凭悼一番,不知离此地有多远?”
张宗福道:
“这有何难?便叫吾弟宗耀带你去便了。顺江而下,脚头快的话,来回一日路程罢。”
次日一早,张宗耀领路,两人一起来到沩江边上,坐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下船后翻山越岭,几转几折,来到一条小溪边,沿溪边小道逆流往上。小溪宽不过二尺,道路亦然,溪边树木稀疏,路上行人亦少。两人边走边聊,张宗耀道:
“此溪名为峡溪,其源头便是尖嘴坳。高少侠早就知道尖嘴坳此地么?不是当地人,却少有人知道这个小小地名。”
高韧笑道:
“张先生忘了么?我们在印石湾时,张先生告诉高某张家祖上事迹,便讲过一支住在尖嘴坳的,因名字特殊,当时便记住这个地名了。”
张宗耀道:
“这个名字有何特殊的?此地到处都是类似的地名,什么什么坳,什么什么湾,多得很呢。”
高韧见他言辞闪烁,索性把话题讲穿,道:
“不瞒张先生,尖嘴坳这个名字引起我的注意,乃是因为当地流传的宝藏民谣,所谓‘大坳对小坳’,作字谜来拆解的话,似乎便是指的尖嘴坳。”
张宗耀见高韧坦然相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
“少侠坦诚待人,倒是张某小肚鸡肠了。实不相瞒,少侠此等见解,不少江湖人士亦曾有过,听闻梅王去世数年后,便有不少人来到尖嘴坳寻宝,断断续续几近百年,附近大小山头踏遍,可惜一无所获,近几十年来也就渐渐地淡了。少侠去尖嘴坳要是有寻宝之念,只怕便要失望了。”
高韧大笑道:
“高某确有看看此处地形是否与宝藏民谣相符之意,不过亦非全为此事,我确实主要是想凭悼凭悼张烽公旧居的,张先生莫怪。”
两人步行约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峰合围之处。山不甚高,然形状奇特,两边山峰由宽而窄直直地往里合拢,到最里头仅剩数丈之宽,而山势更随之略转而成一个弯钩之状,像极了一只鸟嘴,果然不愧“尖嘴坳”之名。此时恰逢斜风细雨,山间坳内云烟氤氲,远处烟雾萦绕山顶,形如仙境。青山隐逸之中,满山的松树随风摇曳,当中一棵巨大的枯树,比周围其他松树高出一大截,可惜光秃秃的全无针叶,显得甚是突兀。
高韧道:
“这棵树长这么高,可惜干死了。”
张宗耀道:
“这棵树是被雷劈死的,也才死了十来年。此处有一奇怪之处,总是有少数几棵树长得比其他树更快,等到高过其他树木甚多,接着便被雷劈而死。据风水先生讲,此地乃死穴之地,阴气沉郁,树木善纳阴气者会生长更速,**附体渐成妖孽,而后必遭天谴,即以无妄天雷灭之。”
高韧道:
“此等妖神之说,不足为信。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加上一句,风若不摧,雷亦摧之,世道便是如此。人世间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来到张氏旧宅,只见院舍不大,较之龙塘院落约摸一半而已,门窗均已破旧不堪,大门小门到处出入无碍。房屋亦取四合院之形,却只有三面,正后一面是一个后院,院后并无围墙,只砌了一个麻石栏杆,栏杆后面却是一个天然的大水潭。水潭比宅院还要大上几分,背靠悬崖峻壁,崖壁之上数处可见水流渗下。池水清澈,然深不见底,偶见鱼虾游过。栏杆之外有两处前伸进入潭水之上,两只石雕仙鹤矗立其上,一近一远,一大一小,两鹤身体面向山壁,却回首看向院中,形态栩栩如生,虽年代久远仍不失神采。院内栏杆旁栽有两棵罗汉松,树虽不高,亦可见树龄不小,其中一棵树下立有一块石碑,篆刻着两个大字:趣潭。栏杆内侧有一条水沟,修砌齐整,沟中却无水渍,想是接引雨水之用。院子中央一张石桌,几张石椅,庭院之中留出几个孔洞,种有一些花草,几棵树木。地面高低不平,细看之下,原来是麻石铺就,石缝中早长出不少野草来。这些麻石,有的只是普通的打磨石头,有的却篆刻着一些文字,有“知、致、实、力、互、行、发、躬、笃”等共十二个字,其中“知”字两个、“行”字三个,其它字各一个,但语不成句,不明其意。
两人走到后院观看这满潭碧水,张宗耀介绍道:
“这个宅子依山背水而建,风景倒是不赖。此潭名为龙潭,与我张氏祖坟处‘龙塘’之名遥相响应,大概也是当时置地此处的一个原因。龙潭并无地面来水之处,反倒有水不断溢出,便是那峡溪之源了。”
既是前来凭吊,高韧早有准备,便在院中点了香烛,又烧了些纸钱,两人往南北各方均作揖祭拜一番。又来看院中的树木,有八株高过数人的大树,这树却不是一枝向上,而是从地上起便多枝从生,叶子形如竹叶,但其边缘非常光滑,叶上主脉从叶柄笔直长到叶尖,众多支脉则从主脉生出,横向整齐排列。此时枝条顶端花骨朵已是一丛丛一片片,也有少数已经绽开,红色花瓣重重叠叠,形似桃花而胜似桃花。微风吹过,一缕异香传来,高韧长吸了一口,正欲赞叹,忽觉心中烦恶欲呕,吃了一惊,忙走开数步,转头细看,却不识其为何物,看来乃是外来物种。见张宗耀已经快要走出门口,无暇细究,只得匆匆摘了两片树叶、两朵花藏于袖中,快步跟上。回头再看后院光景,似乎在哪里曾经见过,却始终模糊不清,若有若无,不禁暗自解嘲:莫非我上辈子来过此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