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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颈上除了痛,还有浓浓的死亡的阴影,赵清昀仰头垂眸,面前之人呼吸沉重,鼻息间吐出的呼吸都带着威严。  “将军,我……可以补救!”她忍痛竭力挤出话来,慌乱的手指再次刮上卢钧越的手背,她不想死,她还没有找到上辈子杀她的人,也还没有替这一世的赵清昀好好活着,她怎能死?    脖颈上的力道松了一分,她试探着:“我家中姐妹手巧,不如我让姐姐替将军……”    卢钧越手背上传来一片温热,还有熟悉的酥麻,他默默感受着沉迷着,长久没有开口,气氛一时僵到极致,赵清昀吓得窒息,小巧的鼻孔呼出灼热的气息,远远扑到卢钧越外露的脖颈上。    空气里有淡淡的冷梅香,这香味很清幽很熟悉,鬼使神差之下他沉沉启口:“我的鞋并不是谁人都能做!”    “那……那我……我做,我会做!”赵清昀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卢钧越冷峻凌厉的面容一闪,清韵,清昀,看在她有一分像她的份上……    他松手离去。    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赵清昀额头沁着冷汗,手指发凉……    “三日!”她只有三日的时间,卢钧越的声音远远飘来,杀意渐消。    赵清昀后背已经湿透,身子贴着门檐朱漆圆柱一头坐了下去。    她差一点就要死在卢钧越手上,摸摸痛得没有知觉的脖颈,她拍着胸脯告诉自己,卢钧越不认识她,依他此时阴沉不定的性子,她暂时得远着他才行!    回到赵府,赵清昀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听竹轩,一头瘫倒在软榻上。    “昀哥儿,哥儿,这是作甚了?”柳嬷嬷惊得扔了手上的针线活赶紧过来扶她。    “没……没事!让我歇会儿!”赵清昀抚着胸口,她得缓口气。    柳嬷嬷吓得心慌,又是倒茶又是拍背,昀哥儿是赵府大房的嫡子,一向聪慧明白行事稳妥,何曾有过如此慌乱的模样。    柳嬷嬷待她一杯热茶下肚连声询问。    赵清昀秀白的脸上一青,将茶盏还给她摇头:“无事,无事,只是踩脏了卢国公的鞋!”    “啊……”柳嬷嬷手头的茶盏一晃,差点摔落。    这还无事,大梁朝谁人不知卢国公心狠手辣,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自家这清秀如竹的少年公子哥落到他手里焉有好果子吃?    赵清昀瞧见柳嬷嬷惨白的脸就知道她想多了,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一将卢钧越让她做鞋赔他的事儿说了。    柳嬷嬷似是不信她的话,不过赵清昀眼神清亮如水眉眼周正,再真诚不过了。    她眼中一亮转身拿过放在红木圆角短几上的鞋底:“正好,奴婢这鞋垫刚纳好,尺码是大码的!”    “不行,卢国公是武将的脚,足有近九寸的长度,这太小了!”    “那,那没事儿,奴婢这就重新纳一个,只要你有尺码和花样子,啥样儿的鞋奴婢都能做。”    赵清昀一口气道出卢钧越的尺码,只说过后心头掠过一抹异样,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看着屋内新点的烛火长出一口气:卢钧越穿鞋从来都挑剔,以前在武定侯府那么艰难的时候,也是穿不惯别人做的鞋,必定得让她细细的做了,他才肯穿,要是柳嬷嬷做出来的……    寒风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吹进赵清昀的脖颈里,她冷得一惊,好似有种被卢钧越掐住她脖颈时的难受,他事先说过,不要别人做的,慑于他的威仪,她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罢了,我……自己做!”    赵清昀近日真真是极辛苦,上午在族学跟着胡先生学写科考八股文,现下重点研究破题和承题,下午要到赵老爷子的书房里与赵煦一起听他的科举经验。    黄昏回去后要将胡先生和赵老爷子安排课的业和文章写完,才能开始做鞋。    这样一忙活,可把柳嬷嬷心疼坏了。    只可惜,凭她再三劝说,赵清昀都未曾听从,想她死去多年,手艺俱都放下,幸好还未曾完全手生,在试坏了十双鞋垫后,终于找回了当初的感觉,连着生熬三日,总算赶了一双皂靴出来。    十层底的鞋垫,手放上去棉软有力,皂青的面,靴筒尖上绣着苍翠的竹节,精致好看。    “呀,昀哥儿这一手竟比奴婢做的还好!”柳嬷嬷满脸惊叹!    “还,还不是嬷嬷教的好!”赵清昀淡淡一笑,掩饰住她的心虚    “昀哥儿就是聪明,不仅书读得好,就连这女子的女工也能……”柳嬷嬷只以为赵清昀是真的聪明,而且骨子里是女子,故而天生会做,做得好也能理解,倒从未想过其他。    “咳咳……”赵清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连忙清咳几声将其打断。    “二弟可在?”门外赵煦连通报都等不及,推开小厮安平径直往里闯。    赵清昀手里一紧,手中的皂靴来不及放下,只能紧紧捏在手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赵煦那么大的人居然连规矩都不懂。    而且她认定了赵煦有意害她,没打算给他好脸色,一来就开怼:“大哥真是稀客!”    赵煦狐狸眼微微一钩:“红文馆今日以文会友,聚集大梁四海举子,祖父有令,让二弟与我一同前往!”    赵清昀眨眼睛,春闱临近,大梁都城的确已经汇集了一众举子,她想走科举之路,那些人就是她的竞争对手。    有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去,现在就去!”赵清昀示意赵煦出去,转身让柳嬷嬷更衣。    赵煦却背着手站着,无动于衷:“你我皆是男儿,有什么好避讳的?”    赵清昀扔了皂靴,索性真的当着他的面更起衣来,反正她胸上的束带够紧,不至于暴露。    赵煦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她更衣之事上,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扔在软榻上的皂靴。    墨青绣竹枝的靴子,那么大的尺码,给谁做的?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赵清昀的脚。    她一向穿着长袍,将一双脚盖得严严实实,这还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外露的靴子。    普通的墨黑色长筒靴,只鞋面显得极小。    他伸出脚与她比了比,比她至少大了近两寸。    她比他只小四岁,脚竟然小这么多?    赵清昀察觉到他的着重点,立刻用长袍再次遮住靴子,匆匆推他出门。    红文馆位于顺天府城东泠水江畔。    微风拂面,江边柳枝垂依,湖面波光粼粼,一片春意盎然。    赵氏兄弟到的时候只剩下二楼大堂的位置,索性临江,极目远眺,自可望见泠水江随波飘荡,新长出来的芦苇荡夹着青绿、草黄的颜,风波不止。    四周才子高谈阔论,诗词歌赋,遍天齐飞。    赵清昀本着学习的目的而来,看过江景,便打量起周围谈兴正浓的人。    一众举子此时谁都不肯展露真实水平,只肯谈论一些风花雪月的诗词,谈过南唐国主李煜的悲情,又有人提议讨论《毛诗》中最让他人欢喜的句子。    有人率先我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还有人直言:“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    大家便直接指他太过崇尚武力。    ……    大家各抒己见,气氛倒也活跃,又都是读书人,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赵煦也含笑站起来表达了一番自己的观点。    赵清昀本想低调,却被赵煦推了起来:“舍弟也有些许看法!”    赵清昀来不及咬牙瞪他,众人目光已经打到她脸上。    看他们一脸好奇,赵清昀清清嗓子娓娓道来:“《毛诗》中一向喜欢‘訏谟定命,远猷辰告,敬慎威仪,维民之则。’”    一言既出,红文馆皆沸腾。    但凡看过《毛诗》之人都知道此诗句,此乃讲为政之准,探讨威仪之说,大有上位者的气场。    “妙啊!”三楼雅间传来一道附和之声:“在下苏州郑渊,听赵贤弟这般一说,甚是赞同!”说着他隔空举了举杯盏,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楼。    “二弟当真是好运气!”狗屎运,赵煦阴沉着脸,早知道他有这般好的机遇,今天一大早,就不该叫他来,可也没办法,这是祖父的吩咐,老爷子是他唯一的依仗,他若不听话,失了这依仗在府里真真是没法活了。    赵清昀不打算理睬赵煦,只朝上举了举杯,以茶代酒,一口饮尽,放下杯盏,她暗暗思忖,这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毕竟今日能在红文馆坐在雅间的人能是普通人吗?    “还请赵贤弟上来一叙!”郑渊已经开口相邀。    人家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她要是僵着不去,便是不给人面子了,她虽未起与他相交之心,却不敢在还未踏足官场时便将贵人得罪了。    楼梯的“咚咚”声响过后,兰亭阁红木朱漆大门洞开。    赵清昀缓步而入,绕过四扇蜀绣鲤鱼跳龙门屏风,见得正堂上跪坐一年青男子,穿淡黄色绣祥云纹蟒袍,面庞如玉,温文尔雅。    赵清昀心头“咯噔”一跳,大梁朝对祥云纹的花饰有要求,非贵族不能穿,她悄悄侧眸细看一番,心里涌上莫名的熟悉感。    “本宫倒是颇为喜欢你刚刚那番论断,虽不是《毛诗》本意,却已然得其精髓。”    赵清昀轻讶倒头就跪:“学生给皇太孙殿下请安!”大梁能自称本宫的男子唯有东宫皇太孙梁子弈一人。    皇太孙在士林之中名声颇佳,可想到他的未来……赵清昀连连掩饰地低头。    “免礼!”梁子弈温文收礼,笑看郑渊一眼:“本不欲将本宫身份告知于你,便是不喜欢这等繁文缛节,只是依你之才学,又独得国子监祭酒的指点,想必来日定是有缘进士,亦要相见!”    赵清昀连连谦虚,直道不敢,她强心于此次科举,可实际上对自己的信心却并不足。    她所依仗不过是原主十年苦读的基础,还有她尚为赵家女时所识的大字,亦有身为玄铁剑魂时跟着卢钧越所读的兵书和各种地理国志。    “必中不敢也,唯有尽力而为!”赵清昀收拾好慌乱的心情,力求中规中矩,不要在贵人面前说错话。    “只要你在贡院好好发挥,想必大事可成!”梁子弈清淡一笑,面容温和,细长的眸如弯月,和煦温暖。    几番话说下来,赵清昀竟觉眼前太子殿下极其亲民,说话声音又好听,再加上郑渊热情有加,不由跟他们坐得亲近了一些,多喝了几盏茶水。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立时有内侍上前:“禀太孙殿下,卢国公来了!”    “哦!是本宫的小姑父来了!”梁子弈显得很高兴,还招呼着赵清昀坐到他身边,特地给卢钧越空了个位置出来。    赵清昀浑身僵硬,一时之间神游天外,下意识随着梁子弈的动作挪了挪身子。她只想离得那人越远越好!    卢钧越如风雷一般裹进来,着一身玄色劲装,袖间系着束带,想是刚从演武场过来。    “刚回城,就听说太子殿下在此,特来看看!”卢钧越拱手。    他位高权重,又手握兵权,还是长辈,梁子弈受了礼连忙虚扶一把:“小姑父请坐!”    然后指着身旁的赵清昀和郑渊介绍着。    卢钧越早就看到赵清昀,却不知她年纪轻轻竟不知何时入了梁子弈的眼,与他坐得那么近。    利眸扫过,他冷淡的应了一声,表示不感兴趣。    梁子弈知道他这小姑父一向不耐烦与文人举子说话,嫌他们酸腐,嫌他们没骨气。    卢钧越加入后,兰亭阁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空气里除了飘着君山银针的香味以外,便只闻到一股尴尬和窒息的气息。    聊不下去了,赵清昀硬着头皮告辞。    可她前脚出门,后脚便听到身后传来响亮的脚步声。    “站住!”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赵清昀心口“咯噔”一跳,缓缓转身,顿时后背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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