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等了一刻钟左右，木门“吱扭”一声被缓缓打开。 少女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见着他们惊了一惊，旋即嗫嚅道：“姐姐你们起的好早……” 苏凌微微一笑，和善道：“辛姑娘你现在方便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少女忙道：“现在就可以。”她偷偷觑了苏凌一眼，犹豫着道：“姐姐你叫我念儿就好了，我叫辛念。” 苏凌从善如流的道：“那就多谢念儿了。” 辛念低头应了一声，然后朝屋内扬声道：“娘！那我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辛夫人“嗯”了一声，又嘱咐道：“小心些。” 辛念大声应下，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不错。 今日没出太阳，风却很大，一派风雨欲来的迹象。 辛念脸上裹着的白布烈烈作响，她一手捂着，一边转头道：“姐姐，我只知道方向，具体有多远也不太清楚，但应该不会太远。” “没事的，有方向就很不错了，我们可以自己走过去。” 此时他们一路朝着村头走去，路上还没什么人，但见了辛念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不少的目光在苏凌和戚子封身上扫来扫去。苏凌淡淡的看过去，那些目光又很快收敛起来，它们的主人却围在路旁开始窃窃私语。 昨夜见过的那名彪悍的妇人正从家门口出来，手中端着一堆衣物，她见了苏凌和戚子封，忙堆着满脸的笑打了个招呼，但在经过辛念身旁时，又狠狠啐了一口，大声道：“真晦气！” 辛念低垂着头，捂着白布一角的手渐渐捏紧，指尖微微泛白。她一言不发的继续走着，那妇人刚欲再说点什么，就被苏凌冷冷的一眼打断了。 苏凌不咸不淡的道：“有事做事，闲的发慌。” 妇人讪讪的扯开嘴角笑了笑，缩着脖子走了。 待走出了村落，他们走在那条田间小道上时，少女突然小声道：“谢谢……” 苏凌眸光微动，笑了笑，道：“不用谢，他们这样为难你本就是他们的不对。念儿你没有想过和夫人一起离开这里吗？” 辛念目光微微黯淡，她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边低声道：“娘她不想走。我们还要等爹回来。” “令尊他？” 少女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道：“我爹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娘也从没说过，就叫我等着。但他都走了五年了……” 辛夫人看上去不像是魔族，但辛念又是半魔，所以唯一可能是魔族的就是辛念的爹了。但按着辛夫人说自己不是受害者，又一直等了五年，苏凌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五年前，曾经有魔族入侵过苏家，虽然最后成功击退了他们，但两者都伤亡惨重，而且到现在都不知道那群魔族莫名其妙的是要干什么。所以辛念她爹走了五年，极有可能就是参加了那场暗袭。 苏凌没多说什么，余光瞥到了周围的稻田中已经有人扛着镰刀在收割，但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掉头就跑。 辛念顺着苏凌的目光看过去，偏头想了想，笑道：“对了，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也难怪他们终于开始收割了。” “这几日？”苏凌问道：“那个妖怪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吗？” 辛念认真想了想，道：“差不多吧，有时候隔三天，有时候隔五天。”说着，她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些恐慌，道：“但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抓去了，实在是……” 苏凌不经意的打断她，道：“你们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我看辛夫人完全可以保护好你们。” 辛念愣了一瞬，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目光不由有些躲闪，呐呐道：“对不起姐姐，我娘她很怕我出事……” 苏凌道：“没事的，毕竟是人之常情。对了……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辛念看上去却十分的过意不去，她扯开一抹笑，道：“五年了，我十岁那年到的这里。”她微微低下了头，接着道：“当时我爹还在，但住了没多久就离开了，我和娘就一直住了下去。” 辛念勉强笑了笑，道：“我还记得十岁以前经常搬家，在一个地方没住多久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地方住了五年，虽然……” 她没说出来，苏凌也明白了她想说的话。按着那天他们看到的景象，她们母女的日子也并没有那么好过。 苏凌问道：“你们之前住的地方人多吗？就是……有没有一些想我们这样的人？” 辛念想了想，笑道：“有的！我还记得当时每天仰头望天都能看到许多五颜六色的彩带，后来才知道那是修仙的人在飞。”说着，她羡慕的看了一眼苏凌还握在手中的流霜剑，道：“姐姐你也会飞吗？” 苏凌：“……会的。” 辛念得到答案后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偷偷的觑了苏凌好几眼，目光次次都落在她手中的剑上。 他们一路向南，出了那片稻田后，拐进了一座山中。 苏凌一边紧跟着她，一边凝神思索。按着辛念所说，她们到这个小村庄里并不是巧合，而是特意为之，为了躲避修士。从辛夫人昨夜的行为中可以看出，她对于修士是十分厌恶的，而且……反应也很快，看样子是吃过很多次亏。 苏凌低头敛眸，虽然有些半妖和半魔并不会害人，但还是有一大部分修仙门派对他们并无半点宽容之心，而且深恶痛绝，恨不得斩草除根。有的甚至还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这样想想，辛夫人那样警惕的行为也是无可厚非的。 苏凌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一路爬上了那座山，爬到半山腰的时候，辛念突然尖叫了一声。 她苍白着一张脸惊慌的叫道：“那、那是……” 苏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面色也变了变。 草丛中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随着风在轻轻的摇摆着，就像是一块布一样。 苏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然后看着戚子封走到那只手前，蹲下身捏了捏。 戚子封的脸色也不太好，道：“是人皮。”他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那只手拽了出来，扯出了牵连着的其余部分。 那是一张薄薄的，有些破烂的人皮，四肢都在，唯独没有头，而且看上去是被粗暴的从身上撕了下来，不少地方还带着皮肉，有些地方则是缺失了一部分。 辛念身子一软，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苏凌忙伸手扶住她，把她转了一圈，道：“你先歇一歇，别看。” 苏凌扶着她缓缓坐下，辛念双手抱膝，身子微微颤抖，神情有些崩溃。 戚子封刚刚拨开了附近的草丛查看，见苏凌看了过来，低声道：“师姐，只有这一个……但是附近有血……” 因顾及着辛念，戚子封说的含糊，但苏凌听懂了，她面色凝重的拨开离她最近的草丛，凝神望去。 点点的红色配着已经有些青黄的草丛，分外的惹眼。 苏凌几乎都可以想象出那张人皮是如何被残忍的扒下来，然后鲜血淋漓的一路拖行到这里的。 苏凌深吸了一口气，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道：“戚师弟，这怕是它特意搁在这里的。” “它”字苏凌咬的格外的重，戚子封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苏凌的意思。 昨天他们在辛家门外发现了偷窥者，今天就有人皮搁在这条路上，除了那个抓走了好几个人的蜘蛛妖外，苏凌想不到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而且，它既然清楚他们第二日的路线，也就是说它昨夜跑了之后又偷偷跑了回来，而且根本没让他们两人发现。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它的修为绝对要高于他们两人。 人皮，应该是意在警戒，像是想吓跑他们，不让他们插手这件事。 只是……苏凌皱眉，这个蜘蛛妖又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昨晚它听到也只能知道他们要去附近的修仙门派，它怎么清楚是这条路？难不成…… 苏凌心思流转间，瞥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少女。 辛念仍在发着抖，身后突然没了声音，忙小声的唤道：“姐姐……” 苏凌应了一声，柔声道：“没事的，你先等一等。” 戚子封想了想，虽然一脸嫌弃，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张人皮，揉成一团放进了储物戒中。 苏凌道：“念儿，你可以回过头来了。” 辛念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没见到那可怖的东西，明显松了一口气，抖的也没那么厉害了，慢慢的直起了身。 苏凌问道：“这座山上经常有人来吗？” 于是因为恐惧，辛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没有的，这是座荒山，林中听说还有野兽，一般没人会来的。” 苏凌“噢”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既然没人来，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通往修仙门派的？” 辛念低下了头，道：“有人和我说的……”她犹豫了片刻，道：“半年前，有好几个和姐姐你们一样的人到了这里，我娘一直叫我躲着走，所以我就立刻朝反方向跑，结果撞到了一个哥哥，他特意和我指了指他们门派的方向，并且嘱咐我已经别到这座山上来，而且别乱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辛念接着道：“过去了半年，他们也没再来，正好姐姐你们问路，就没想太多。” 苏凌道：“那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正好我们要去。” “这……”辛念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他姓南……” 苏凌也没再问。辛念走起路来还有几分踉跄，苏凌扶着她继续向上爬。 好在中途没有再出什么事情了，终于爬到了山顶，辛念指着南面，道：“姐姐你们继续往那边走就可以找到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辛念眼睛弯了弯，但看上去还是有几分瑟缩。 戚子封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叠爆破符递给她，道：“你放心，我们找到那个门派会再回来解决掉那个妖怪的，这些你先拿着防身吧。” 辛念接过，连声道谢。戚子封给她讲述了怎么使用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其他人分一下，毕竟我们一时赶不回来，要是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辛念咬了咬下唇，低声应下了。 和辛念道别之后，苏凌和戚子封继续前行。 戚子封道：“师姐，你觉得辛姑娘可能和那个蜘蛛妖认识？” “只是猜测，不一定。”苏凌拧眉道：“也可能它本来就知道方向。毕竟半年前那些修士来这里极有可能是抓捕妖兽的。” 戚子封点了点头，余光瞟到了自己手上的储物戒，又是一阵恶寒，道：“我现在只想赶紧把那个东西取出来，真的，太恶心了……” 苏凌“扑哧”笑出了声，安慰道：“快了快了，等我们到了那个门派，找到门派掌门就立马取出来，也算是能体现出事情的严重性。” 戚子封露了一个受不了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想把储物戒扔掉。 苏凌在心底偷笑几声，旋即一本正经的提议道：“我们御剑过去吧，也能快些。” 戚子封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苏凌念了个决，流霜剑载着他们二人渐渐远去。 飞一段走一段，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道略显宏伟的山梯浮现在了眼前。 基于礼貌，苏凌和戚子封从剑上下来，准备慢慢走上去。 刚跨上第一个台阶，身后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苏凌回头望去，一群穿着黄色修士服的弟子有说有笑的走来，看见他们，明显愣了一下。 一个像是带头的弟子走上前，打量了他们一番，客气的问道：“请问，二位是？” 苏凌道：“天仪派，太虚峰。”她顿了顿，才道：“穆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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