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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毅找过来的时候,江月正嘴里低声念叨着骂他呢。要不是这倒霉玩意儿一句话,她哪儿会被勾动情绪,心里不快活呢?    远远听见石毅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来人逆光而行,贴身的迷彩包裹着挺拔的躯体,勾勒出流畅坚韧而有力的线条。打眼细看,他肩膀宽阔,胸膛厚实,军旅多年磨砺出来的威武坚毅扑面而来。    即便是体态颀长,他也早已成长成为一个成熟健壮的男人,顶天立地,而非当年那个单薄青涩轻狂张扬的小少年。    江月弯着眉眼,像是七年前一样,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我有事找你。”    石毅脸上八风不动,脚下却加快了速度:“干什么?”    江月抿了抿唇,笑得很温婉。她拖着尾音,轻柔地反问:“我要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与她语气完全相反的是她的动作。她毫无预兆地抬腿一脚,携着雷霆气势,带着残影就奔着石毅的门面而去。    石毅压根儿没来得及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本能就觉得不对。脑子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应对,双臂交叠挡在胸前,堪堪挡住这一脚。他狼狈地连退两步,手臂酸疼。    江月没有乘胜追击,站在原地歪头看他,眼里闪着惊喜的光:“几年不见,长进不小啊!”     石毅甩了甩胳膊,忍不住埋怨:“你来真的啊,这么狠!”    他要是没挡住,这一脚就是轻了,也足能踹得他两三天不好喘气。    江月嗤笑一声:“你就那么说话,还怕我来真的?就该给你个深刻的教训!”    当然,她话是这么说,也的确想揍石毅一顿消消火,但也绝对不会真把他伤着了。看他摆好架势是挡得住的,她才又多加了几分力气。    石毅一个口误,就知道这一架多半免不了。这算是他们长时间形成的特殊的相处模式。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动手,拳、肘、膝、腿朝着对方倾泻过去,肉体相撞,短促而沉闷的声响连成一片。    江月越打,眼里的光彩越盛,下手的力道就越强,速度也越快。瞅准石毅的破绽,她一个扫腿,石毅站立不稳,她趁机欺身而上。拳脚如暴雨一般落下,却收了力,连皮外伤都不会留,但正好能让他疼得倒抽冷气。    她提起膝盖抵着石毅的后心,将石毅死死的压在树干上,一只手扣着他右手手腕,压在他左手上面,把他被反剪在身后的双臂牢牢地按住。    她紧紧桎梏着一个比她身量高大的那么些的精壮男人,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悠然从容看不出半点费力勉强,甚至连脸上一直挂着的温柔浅笑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石毅使劲儿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撼动江月分毫,找不到丝毫可乘之机,仿佛桎梏着他的不是一个纤弱的姑娘,而是一副沉重的枷锁一般。无力感渐渐漫上他的心头,他脑海里不由得闪过“果然如此”四个大字。    他就知道,和江月动手,一定是这个结果!这就是朵奇葩,别说他对格斗谈不上专精,他有时候会怀疑,就是全国格斗冠军也未必能打得过她。    他认命地决定不再挣扎反抗,反正也没什么用!他干脆卸下了肢体中酝酿的力量,放松了肩背上的肌肉,顺势侧靠在墙上,嘴里没忍住小声嘀咕:“这一身的怪力,越来越变态了!”    江月耳力那得有多好听?她当下听了就忍俊不禁:“你长进得这么快,我要再不努力更变态一点,还怎么收拾得了你?”    石毅哼笑一声,语气不太好,遮掩不住的心酸意味里又透着点儿隐晦的与之相矛盾的开心:“这么些年,你也就知道收拾我了!”    江月撇撇嘴,不理解石毅的委屈。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无辜了,嗔怪道:“这能怪我吗?哪次不是你先来撩拨我的?”    从和石毅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孜孜不倦地热衷于招惹自己。江月自觉两世为人,哪儿会和轻易和他计较,每每都不与他一般见识,他偏偏不知进退得寸进尺,十次里得有七八次变本加厉,就为看自己变脸,不理他都不行。    也就是他还算有分寸,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实在不耐烦了,就给他收拾一顿,得一阵儿消停。他要是没轻没重怀有恶意的真熊孩子,只怕胳膊腿都不知道被自己打断多少回了。    石毅胸口一滞,被堵得无话可说。事实如此,有什么好分辩的?他自己把小辫子塞到人家手里,就不要怪人家抓着不放。    他也纳闷,自己怎么就一门心思和江月杠上了呢?各种死皮赖脸的犯蠢,想尽各种办法想和她套近乎,就想看她为自己显露出更多更深层的情绪,面对其他人的张狂傲气就跟蒸发了一样,哪怕挨揍也在所不惜,简直像是有病一样。    难道他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喜欢她?石毅这几年得了空闲,也没少琢磨过自己的心态,到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他就是栽在她手里了!    江月可听不到他心中的千回百转。眼下的情形,让她不由得想起未参军以前,少年时期的轻松快活,当下起了玩心,便笑得促狭,与身下的人调侃道:“国庆儿啊,这都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石毅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堂堂一个上尉连长,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被她按在树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都没觉得丝毫怒气,这会儿听了这句话,反倒又羞又恼。他咬着牙根哑着嗓子闷声斥道:“你别叫我国庆!”    银铃一样清脆的笑声响起,江月笑得简直连力气都使不上。石毅当年最讨厌别人给他起外号,她被他惹得烦了,又懒得和他多说,干脆就戳他的软肋,给他起了个土里土气的“国庆儿”名号。    石毅,十一,可不就是国庆嘛!    江月笑得快要站不稳,倾倒在石毅的背上。她扶着石毅的肩,低头笑问:“那你说,我不叫你国庆儿,要叫你什么?”    她本是无意,却刚刚好凑近过来,呼出的微热的气息尽数喷在石毅的侧颈和耳根。    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瞬间传遍了石毅全身,像是一股电流,沿着脊椎直冲入脑海里。石毅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热气一阵儿阵儿地冒了上来,脸上烧得发疼,耳垂刹那间变得通红。    “我不叫你国庆儿,要叫你什么?”    江月笑音轻柔婉转,像是在他的心上浇灌出一朵花。她的气息越来越近,似乎要把嘴唇贴在他的侧脸上:“叫……”    石毅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入眼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的周围,粗重的呼吸声,响亮的呼噜声,悉悉索索的磨牙和翻身声,此起彼伏。    他愣了几秒,思维才渐渐回笼,这是深夜,自己正睡在营房。很显然,自己下午受了刺激,在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暖花开的美梦。他轻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味什么,就蓦然察觉到下身某处有些湿冷。    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石毅的脸色,比窗外夜色还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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