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大概是身子骨不算太差，又加上喝过退烧药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的烧总算慢慢退下去了。　　　　反观池黎黎，清晨醒来时双眼浮肿，憔悴得厉害，一副偷了一整夜鸡并且一无所获的模样，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了起来。　　　　她自以为起得够早，却没想到路过乔时房间时发现他的房门敞开着，房间里已经没了人。不仅如此，书桌前摆着的黑色双肩书包也一起消失了。　　　　都能自己去上课了，那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池黎黎这么想着，心里便松了口气。　　　　不过她在去学校前还是揣上了感冒药以防万一。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王者归来的孙俊康，他脸上青灰色一片，眼珠子血红血红的，一看就知道消失的这一天两夜的时间压根没闭过眼。不过心情却很好，看到池黎黎的时候还眉飞色舞地从鼓鼓的钱包里抽出好几张粉红色票子想要硬塞给她:“嘿嘿嘿，大丰收，拿去买吃的，买吃的。”　　　　池黎黎涨红了脸，两三步跳开，不敢接他拿命奋战了几十个小时的毛爷爷，含糊着道:“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孙俊康半点没介意，反倒是因为欣慰而显得更开心了，他咧嘴将钞票塞回钱包里，拍拍大腿道:“去吧去吧。”　　　　池黎黎到校时间挺早的，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教室里面还没有几个人。　　　　她把书包塞进课桌里，掏出装着药盒的塑料袋摆到桌面上，愁眉苦脸地托腮盯着，像是试图用意念将它送到乔时口里。　　　　照乔时的性格，她要是就这样送过去不用说都会被直接拒绝的，所以说，还能找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一直到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看着感冒药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幽怨，再加上回想起乔时阴郁的脸蛋，出门前拿药时做好的心理建设也都摇摇欲坠。　　　　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将药盒扔回了课桌里。　　　　一直到这一天课程结束，感冒药都没有离开她的课桌，池黎黎彻底放弃挣扎，放学铃声响起后就拎着包垂头丧气地跟着班里的学生一起往外走。　　　　初中孩子的精力充沛程度是能够超乎人的想象的，下楼的时候走在台阶上，被拥挤的人潮挤成粽子的时候，池黎黎便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晚点再出教室了。　　　　更过分的是，她好似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其他人都是三五成群手挽手笑闹追逐着往下疯跑，俨然一群热爱自由的脱肛野马，只有她傻兮兮地没跟上节奏，一个人抱着包保持正常速度下楼，然后被左后方冲过来的人撞一个趔趄，再被右后方冲过来的人撞一个趔趄。　　　　一夜没睡好的池黎黎可怜巴巴地挪到扶手旁，想让扶手救自己于非命，手还没抓上去呢，致命一击就来了，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从后方推搡了她一下。　　　　池黎黎能预想到，要不是因为她离扶手够近，在最后关头因为死死抱住了扶手而没摔倒，不然她现在的下场估计会相当惨烈，毕竟新闻中的那么多踩踏事件不是闹着好玩的。　　　　抱着扶手后她的安全感得到了升级版的加强，便不肯撒开扶手了，就这么往下走的时候，突然有热气靠近，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在身侧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幸好你没摔到。”　　　　池黎黎摆摆手，非常宽宏大量地道：“没事没事。”说话间朝那人看了一眼，说话者是个身材非常魁梧的男生，黑黑壮壮的，逆着光看过去像足了一只虎背熊腰的大动物。　　　　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两点问题。　　一，这个男生是此身体的同班同学，名叫符立群，之所以池黎黎能记住他，是因为今天一整天下来，他都没有停止过表露自己对于她的恶意。　　二，虽然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是脸上却带着玩味的笑容，像是很遗憾没看到池黎黎出丑一般。　　　　更诡异的是，自她摆着手把那句宽宏大量的话说完后，符立群脸上的笑容就收了，他瞪大双眼，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般，朝身后道：“这都不生气，你们说，她是不是想憋个大招啊？”　　　　话说完，他便连同身后那群狐朋狗友一起笑得前俯后仰。　　　　池黎黎：“……”　　　　她觉得自己非常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更重要的是，她来这个世界的唯一任务是感化黑化的乔时，除乔时以外的其他任何角色对于她来说都只是NPPC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是不具备让她生气的能力的。　　　　所以，池黎黎很愉快地朝符立群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不生气也不憋大，你道歉，我原谅，正常反应。”说完台阶到了尽头，她便不再去看符立群以及他身后那些朋友的反应，挥挥手抱着包小步跑出楼。　　　　正在读初一的她和读初二的乔时隔得很远，甚至不在同一栋教学楼里面，再加上孙婷婷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有关乔时所在教室的记忆，池黎黎也基本放弃了能在放学路上和乔时偶遇的可能。　　　　而回了小面馆里面，乔时的房门也早就从里面反锁住了，想到嫉继子如仇的孙俊康就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坐着，她挣扎了一会儿，攥着药盒出门通过小路绕到面馆的后面，并顺利找到了乔时房间的那扇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窗前的桌上却没人，她踩着墙砖之间的缝隙攀上高高的窗台，用指尖将药盒小心翼翼地推进去。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苦口婆心劝孙子吃药的小老太太，任劳任怨不敢有半点怨言就算了，还得担心孙子会不愿意吃药。　　　　在池黎黎的努力下，药盒成功躺在了乔时的桌子上，池黎黎压根没想过乔时会不吃药这个可能，她只单纯地想着，如果身体难受的话，正常人都不会视手边的药为无物的。　　　　但下一秒，乔时的脸蛋就出现在了窗边。　　　　他阴晴不定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药盒，然后才将视线放到了扒在窗台上的池黎黎身上，池黎黎觉得经过一夜的照料，自己的底气应该足了些，便壮着胆子道：“我……我是给你送药的。”　　　　乔时不搭话，伸手将药盒拿起来，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抬手准备扔出窗外。　　　　池黎黎惨兮兮地叫了一声，伸手作“尔康状”，委屈巴巴地道：“别……别扔。”　　　　闻言，他手中的动作果真停了下来，手却没放下来：“理由呢？”　　　　池黎黎眼里噙着泪：“这个……很贵。”　　　　他微微一笑，眼底却像是有着化不开的冰层：“既然舍不得钱，这戏你还怎么继续演下去？买来给我本来就意味着浪费，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这药我也不会吃的，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赤色夕阳打在少年稚嫩而又阴郁的脸上，使他的神色更显冷漠，乔时缓慢收了脸上的笑意，然后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真的很烦。”　　　　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说，池黎黎的心脏有些受不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少年不掩憎恶的视线下变得愈来愈轻，甚至连手脚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放了。 　　　　但同样，她也知道，对于乔时来说，自己这个样子大概是真的很烦。　　　　可是……　　　　她想活啊。　　　　她不想死得那么年轻，死得那么荒唐。　　　　可是……　　　　谁能教教她，除了努力对这个浑身是刺的少年好以外，她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感化他？　　　　既然又笨又无奈，并且没有高人指导，那还是继续让乔时忍耐好了。不就是麻烦精嘛，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烦烦他后烦烦他再烦烦他。　　　　池黎黎觉得，心诚则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先天不够，后天来凑”，再加上乔时现在才初二，书中剧情讲的是他高中时候的故事，而目前远没那时候黑化得那么彻底。　　　　顶多算个黑化反派小时候。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想通了这一层，池黎黎觉得自己像是再一次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面对乔时的时候也更有勇气了一些，她神色认真地道：“你把药喝完，喝完我就不烦你了。”　　　　乔时瞳孔微张，大概是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了，他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半秒钟后伸手想要关窗。　　　　池黎黎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你要答应我的话，我保证未来半年内不在你面前多出现一秒钟，但是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以后每天下课都会去你教室找你，放学也要缠着你，你去哪我去哪，并且以后你高中去哪个学校我就去哪个学校，大学你去哪个城市我就去哪个城市。”　　　　话说完，想到文中女主凄惨死法，她的腿肚子抖了抖，但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要是我死了，我的魂魄也会一直跟着你，你走哪我就去哪里，夜里你睡觉的时候我的魂魄还要在你枕头上跳舞。”　　　　这下子，乔时没话说了。　　　　池黎黎总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愿意喝药引起的，所以你真的不喝吗，你听说过那句话吗，识时务者为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