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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原以为从姜舒这条线查下去,会有许多收获,哪知线索犹如壁虎断尾一般,抱着谜团迅速滚走了。    艾黎没有办法,只能和陈鹤川厚着脸皮,去拜访瘫痪的姑父。  疗养院外,站着一名抽烟的辖区警察。陈鹤川遇见熟人,问:“赵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赵信挑开警帽,看了陈鹤川一眼,毕恭毕敬道:“陈师兄?你不是在黄山区吗?怎么来这小地方了?我来例行探访,不过估计没什么用,就是走个仪式。”  “什么探访?”    他撇了撇嘴,夹着烟头指着里头那位,说:“就他,几年前跳楼瘫痪了,连话都说不了,别说问事情了。”  “什么事情?”  “机密。”    艾黎猜测这事和祁升姑父有关,给陈鹤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资料必须拿到手。  陈鹤川为难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是来找这位的。”    赵信碾灭了烟,倒吸一口凉气:“不应该啊?这又不是你们辖区的案子,唉,如今是找到凶手了,哪知凶手成了哑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凶手?”    “这个资料我不能给你,要不这样,要是你查的事情真跟他有关,就去金峰派出所,找我师哥要一下卷宗,案卷名字是‘狗头鳗少女献祭重大杀人案’。”  “行,麻烦你了,那我们先走一步。”  艾黎惊讶地问:“狗头鳗是什么?”    陈鹤川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陈哥哥不知道的事情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狗头鳗是金峰镇的传说,可以说是海怪,也可以说是渔夫信奉的神明。以前,海上天气神秘莫测,以捕鱼为生的渔民为了平安,总会信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祭祀风,祭祀雨,连支配潮汐的月亮,都被旧时的人称之为月神。    假的,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狗头鳗,是一直体型巨大,类似“鱼龙”的怪物,它有长尾,可以肆意伸入船内,卷住渔民的手脚,沾满粘稠腥臭的黏液,将其拽下海。也有人说,狗头鳗,和水妖,或是鲛人一类相似,难辨虚实。    也有可能,只是传说而已,除非有人亲眼所见。  结果,真的有人亲眼看见了。  艾黎得知这一状况,是在看了“狗头鳗少女献祭重大杀人案”案卷后才知道的事情。打开文件,入目第一眼的就是几张小说的打印稿,文名是《狗头鳗的新娘》,文章以第一人称叙述,写着:  “我常常会梦到这样的情景。    我躺在软滑厚重的海藻上,上方有光,下方灰暗。呵出一口气,发现满嘴都是气泡,细细看了一眼,手指也因为泡水过久,细胞吸水胀裂而纠结出多层褶皱。原来,我睡在水底下,还能呼吸,也没被呛死,像是一条鱼——  诶?鱼吗?    我望着最上方,恍惚发现,有人慢慢下沉。  是个美丽的少女,她的长发乌黑发亮,像是一张网,完全占据了我的视线。隐约可以看到她那惨白到发亮的脸颊,以及红唇饱满的樱桃小嘴。  她是活的吗?    一定是活的,和我一样,在水中呼吸。  落下来了,就这样轻飘飘落到我的怀里。  啊,是我的新娘,献祭给狗头鳗的新娘。”    艾黎只翻了几页,便跳过了,她对这种神神叨叨的故事不太感兴趣。率先拿出来的是几张2003年的时报,裁剪过的纸片,说明这一部分是重要信息:2003年1月23日,学生上课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寒假。这天晚上,在金峰码头,寻到一具女尸。她穿着金峰高中的校服,是失踪多日的女高中生。尸体被咸涩的海水泡开了,法医推断不出具体死亡时间,死因倒是一目了然,腰腹被刺,测量伤口的深度与宽度,初步判断是小型的水果刀。死者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休克,被凶手抛尸大海,沉浮好几天方才上岸,正巧落到金峰码头附近,被一大早出海捕鱼的渔民发现,随即报警。    报纸上就粗略写了这些,搭配上令人匪夷所思的大标题《渔民传说:狗头鳗的诅咒?!》,黑体字,粗犷硕大,触目惊心。    她再翻动几页,纸张在手指间翻飞,发出沙沙的响声。后面有负责此案的第一批警员留下的笔记,有警队特殊符号,艾黎看不懂,喊陈鹤川来看。    他两指衔过纸,轻声说:“上面写了金峰码头的传说,还有当地渔民与旅游地产开发商闹了矛盾。那一带没人管理,他们违章搭建避风的小屋,将渔具摆在屋内,合适捕鱼的期间就开船出海,把那一块沙地完全占为己有。后来旅游地产的开发商买下了沙地,打算建造那种一间房就十几平方的时季海景小屋,供外地游客来海边游玩。渔民要搬走东西,不同意,耍无赖,闹得很大,还见过血。”    艾黎不明白了:“这和诅咒有什么关系?”  陈鹤川勾唇,轻笑:“狗头鳗是当地渔民的传说,出海前要祭祀狗头鳗,往海里抛果蔬,还得开船,往海中央丢一个熟猪头,献给狗头鳗,这样方能保航海平安。而旅游开发商坏了规矩,不尊重当地习俗,老辈人扬言这些人会遭到报应,必将被狗头鳗诅咒。结果没几天,码头就出了人命,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最后,那块沙地开发了吗?”  “没有,这一事闹得人心惶惶,金峰码头的旅游名声臭了,此事就搁浅了。”  “是个人都会猜,这一切都是渔民的阴谋吧?如果他们把那一块沙地视作珍宝,为了证实狗头鳗的真实性,所以搞出个少女献祭活动……”    “你是指,渔民为了占有沙地,齐心协力杀人吗?”陈鹤川说到了点子上,可他的话实在太吓人,艾黎不敢附和。  “明明没有证据,也要凭感觉,怀疑别人吗?”  “我不知道……”    “呵,这就是人性。”陈鹤川说。  她沉吟一声,便不吭声了。  陈鹤川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看着艾黎,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艾黎的下颚被粗粝的男性手指抬起,被迫与陈鹤川对视。他的瞳孔幽深黑浓,仿佛漩涡,将她一股脑儿吸入其中。    快要被淹没了,被那些可怕的念头侵蚀,最后窒息——  叮咚。  等一等,好像想到了什么。  艾黎在一瞬间,想到了那个画面:美艳无双的少女站在沙地里,她的脚踝上粘满了灰白色的沙石,一路走来,沿途拖过长长的血迹。校服背部都是血,触目惊心,犹如一朵朵带刺蔷薇在细腻的布料缝隙间绽开,浑身猩红。然后,她一步步,往深渊爬去。她要做狗头鳗的新娘,要献给狗头鳗,正如书里写的一样。    书里?好吧,这一切都是幻想。  艾黎清醒了,马上翻回前面,细细阅读那篇小说《狗头鳗的新娘》。  最起初那段是楔子,后面才是正文。随意翻阅几页,将其中故事情节娓娓道来:    “我的手里握着水果刀,血正顺着刀刃不住往下流。原来血液也能这样有分量,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震耳欲聋。  我和她并没有过节,只是我缺一个人作为祭品。  当我将冰冷的刀刺入她的后腰,看她的樱桃小嘴微张,呵气如兰,那一瞬间,我沉迷了。我颤栗不已,想兴奋大叫。我带着她,跳入海里,看着她下沉,最终被古老的狗头鳗卷走。    你是知道的,狗头鳗最护短,它会守护自己的新娘。  它会用它黝黑的尾巴将其卷成一团,带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里,是起点,也是归途;那里,是光明,亦是黑暗。    我将为它寻找下一个祭品,复活狗头鳗的神话。它的诅咒,无论缘故,还是现代,都该像噩梦一样,跟着每一个人,如影随形。”  后面或许还有故事,但案卷上就只保留了这一部分。    艾黎记下作者的笔名,再翻阅几页,发现警察的笔记还有后续。这次她看明白了,上面写得是:“作者极有可能就是少女献祭案的真凶,这是他的杀人报告。他是渴望成为当红作家的男人,由于想不出引起共鸣的题材,于是打算借身边真实案例,写一个能引起人共鸣与恐惧的故事,红遍大江南北。事实上,他的确做到了。”    潦草几句之后,又写了一段话:“我们找到了作者的家,然而却发现他在前几日跳楼自杀未遂,瘫痪了,连语言能力都仿佛丧失了,案件陷入胶着状态。没有他的口供,我们什么都不能进行,也无法将其定性或是定罪。”    的确,时至今日,他们等了足足十几年,也无法还原真相。  他们说的作者,恐怕就是祁升的姑父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查到凶手的住址,对方就心怀愧疚,企图自杀?    艾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复翻看几遍,终于明白了。  在第一个少女死亡之后,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事件。    如果凶手真的是懦弱的人,会被负罪感摧毁,那么他又怎么可能再去多杀一个人呢?  他啊,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吧?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一切都要从姑父跳楼自杀的那一天说起了,那一天的某个时刻,一定有着改变祁升一生的事物,让她既愧疚,又惧怕,任凭羽冬摆布至今。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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