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了一个星期有余，红蔷一行人终于来到麓县。 刚下了马车，门口的小厮探头瞧见一辆为首的是位身穿曲裾深衣、头戴金冠的华贵男子，黑漆平头车在他身后缓缓前行着，在后面便是放杂物的马车，身侧皆是一脸肃穆的侍卫骑马护着。 估摸着这副架势，料着是表小姐来了，其中一个赶忙识趣地进府通报了去。 红蔷拿着帖子给门口小厮表明身份，不到半刻小厮拥着一个身形瘦削，蓄着胡须身穿孝服的男人，后面还跟着清俊的少年出了来。 见着她上下打量了下，颇为欣慰地道：“十年未见，我们蔷儿倒也是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见着这副口吻，定是表叔季华韶了。 再瞥一眼身边的少年，与表叔有着三分相似，大概便是她的大表哥季启修。 她抿着唇温婉一笑福了福身，“红蔷见过表叔和表哥。” 季启修抿唇笑道：“表妹好。” 季华韶也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不由将视线移向了李昱辞身上，不提他的姿容相貌，光是看这衣着华丽，这通身的贵气，必定不是一般人。 他想起先前得来的口信，是皇上宠爱的小儿子辞王殿下陪护着红蔷一块儿来麓县的，想必这位便是了。 季华韶冲着一旁的季启修使了个眼神，两人忙肃颜揖手行了个礼，“草民见过辞王殿下。” 心底又是几分奇怪，这辞王殿下分明还有要务在身，竟倒是不紧不慢如此细致特意绕了过来将红蔷送来了府上。 李昱辞冲他微微颌首，“不必多礼。” 季华韶将手收了回去，恭敬道：“王爷这一行必是累了，草民已在堂间为殿下和蔷儿安排好了院子和吃食，您看这是先休息还是先食点吃食呢？” 红蔷看了眼李昱辞，获得首肯后方出声道：“表叔，我们想先去拜祭下姑奶。” 毕竟她是来吊唁的，到了地儿先去休息未免惹人话柄。 季华韶有些意外红蔷与李昱辞的熟稔，倒也未多言语应了声领着他们进了祠堂。 红蔷走进堂间，踱步向着棺材正前方的软垫走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从一旁的篮子中，拿了些纸钱放进火盆中。 做完了一整套方缓缓起身，却是瞧着李昱辞依着她的方式也恭恭敬敬地跪在软垫上磕了三个头。 红蔷心微微一动，他身为王爷何须以此礼祭拜。 他这般祭拜依的又是什么身份？ 季华韶瞧见这般情景却是心中波澜涌动，辞王殿下如此顶尊贵的人儿竟是来给老夫人祭拜，这传了出去真的是大涨了他们季家的脸。 他又瞥了眼红蔷，怕是还沾了自己这位侄女的福。 待李昱辞祭拜完毕，季华韶方开口对着他道，“草民这就带您去备好的院子。” 红蔷微微一愣，这府上还办着丧事呢，万一有个客人来吊唁，季华韶这个主人不在场确实不太好。 李昱辞好像知晓她的心思一般，也缓声道：“不必，季老爷操办丧事便可，随便叫个奴仆在前面领着路便可。” 季华韶却是一愣，他万万是没想到辞王殿下会停留麓县，只是心思灵巧什么事都喜欢往万全里备着，听着辞王殿下的口味倒真要在府内住下。 他微微松了口气，幸而他先前特意收拾了两个屋子。 季夫人周氏昨日守夜累着了，今日便没让她在祠堂候着，这会儿祠堂里就他一个登的上台面的。 季启修未过弱冠，在季华韶眼中还是个孩子，留他一人接待宾客或是领着辞王，说实话他这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这儿人来人往的，没个主事的人确实不成。 若是真随意叫了个小厮领着，那确实也怠慢了辞王殿下，所以只能委屈了周氏。 季华韶应了声倒也不敢怠慢，忙叫小厮叫来了周氏来招待这两位贵客。 等待的这当口，季华韶和季启修便与李昱辞闲谈了起来，红蔷站在原地百无聊赖也不想插进他们的聊天里。 这祠堂的气味甚是不好闻，她便悄悄憋了口气，慢慢踱步到祠堂门口方才呼了出来。 红蔷畅意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才发现那门外边上站着个身穿粗布衣裳小女孩，身量不过到红蔷腰那儿。用红绸子扎了着双平发髻，一双眸子在那鹅蛋脸上闪着甚是讨人喜欢。 红蔷下意识冲她笑了下，却是听到她睁着双盈盈的眼眸道：“哥哥说他饿了。” 红蔷诶了一声左右环顾了下并未看见人，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说谁饿了？” 那小女孩指了指红蔷身后，“那个哥哥说的。” 红蔷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向去，便瞧着李昱辞往她身侧走来。 她迷茫地打量了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刚刚说你饿了？” 他一向矜贵，怎么会当众说这话呢。 可这个小女孩也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李昱辞在她身侧站定，正巧季华韶那儿来了客人，他便就让季华韶去招待客人去。 听着她说这话也颇有些无奈，“你觉得呢？” 一般饿了这种话不都是她说的多？ 红蔷扁了扁唇又看向小女孩，只见她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哥哥，是那个……” 话还未说完就被左侧小碎步跑来的老妇人给捂住了嘴，那妇人身穿着季府粗使下人的服饰，先是小声责骂了那个女孩，“你是不是又到处乱说话了？” 责怪完，她忙掬起了笑冲红蔷和李昱辞道：“奴婢这小孙女出生时不足月，脑子不太好使经常说浑话，还望两位贵客莫怪罪。” 红蔷闻言摇了摇头连声道：“无碍无碍。” 她颇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说话不着调呢。 红蔷又喵了眼那个小女孩，眼神多了丝怜惜，“倒是可怜见的，可有找大夫瞧过？” 那老妇人脸上愣了下，未是想到红蔷会顺着话轴问下去，又赶忙回道：“瞧过了，但都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怕是治不好。” 红蔷哦了声，又转头看向李昱辞打着商量道：“王爷，您那不是带了个太医来吗，可否让太医大人给她瞧瞧。” 老妇人脸色闪过一丝慌乱，忙摇了摇手拒绝道：“不用不用，奴婢这般身份怎么敢劳烦太医大人呢。” 她福了福身子低下头道：“奴婢手上的活还未做完，便先行告退了。” 红蔷见她坚持倒也未强求应了声好，“你去忙你的吧。” 见着老妇人的背影走远，她哀叹了声，“炜疾忌医怎么行呢，只是可怜了那个小女孩了。你说是不是呀，王爷。” 她一面说着一面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瞥着李昱辞。 李昱辞只觉得好笑，低声吩咐了一旁的叶邢叫太医去看看那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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