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建在竹林深处同样是依山傍水云安私宅周围的环境和他们在柳州的宅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锦笙从来没有把小澈口中调查到的那名残无人道的年轻男子和义父联系起来罢了。
如果不是方才义父说让她把这里当作柳州的竹舍她还不至于一瞬间想到那里去。
义父喜爱竹子原来不是因为他品性高洁、修身养性而是因为他冷血残忍只想要在幽静深远的竹林中深埋那些杀戮与血腥,得一隅虚假的安宁。
锦笙认真地凝视着应天,脑中闪过的是小澈与太子爷的谈话。
服侍过他的那些花楼女子尽数惨死,那名叫做银月的姑娘侥幸得他欢心,留下一命却被他亲手划了二十多刀嘴角处几乎要被戳穿,血肉模糊。
那些与他缠绵悱恻过的女子在他眼中其实只如草芥可打可杀。那位银月姑娘或许有些不同但到了最后却是最惨的一个不如直接杀了痛快。
倘若因为心中曾经欢喜有意要放过银月为何又要将她毁容逼疯?
锦笙看得越是认真竟越是觉得心中平静。她觉得这些事情颠覆了她从小到大对义父的认知,她觉得义父忽然变得很陌生,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眼前的这一个还是她的义父。
两相沉默了许久,应天眸中毫无波澜地继续为她擦发,只是视线垂下时总能瞥到她的嘴角,那里的梨涡因为她抿起的唇而微微显现,他看了一会儿,就淡淡地移开了。
下人端水进来,脚步声和清泠的水声划破了宁静,应天将衣服扔进她怀里,下人把热水放到床边后,他便很自然地蹲了下来,一手撩起袖子,一手逮住她的脚,随意脱了鞋子往旁边一甩,然后将她的脚往水里灌。
用手撩起水往她的脚上浇了两下,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十五年前到七、八年前他才会为她做的事了。被她气糊涂了,以为还在柳州,还是她小时候么。
他松开手站起来,掏出一张巾帕擦拭手上的水渍,“自己洗。洗热和了焐被子里,等着一会儿衣服到了就沐浴,再吃饭。”
锦笙没有说话。她盯着木盆和盆中摇晃的水,萌生了一个想法。
云安私宅原本是义父的,义父转手卖给了朝廷官员,朝廷官员通过黑市买进一批供人玩乐的女子幼童,与此同时,黑市也在各地不断拐卖良家子。这是前景。
小澈说他在黑市打探到的情报是,他离开项城的时候,黑市才刚决定要去城镇州县抓获女子和幼童,一方面是为了进货,另一方面是上头要养,而这些各地拐卖来的女子最后都会被送往同一个地方。
小澈口中所说的“上头”,要么是黑市的上头,要么是朝中重臣。而云安私宅的那些官员并非朝中重臣,作为黑市的背后势力,他们也不太像,当然也不排除是的可能性。
只是这个几率对于这么一干穷得清汤寡水还要凑钱买宅子私下取乐的人来说,小之又小。
而小澈口中的这些女子被送往的“同一个地方”,是在汜阳、云安这一带。所以当锦笙发现云安私宅后的第一时间,直接误以为云安私宅就是这个地方。
如今想来,云安私宅其实是个幌子,就是专门有恃无恐地拿给朝廷去查封的。各地拐来的女子和幼童另有去处。这些官员大概也是被黑市的人当成了挡箭牌。
话再说回来,义父今日看起来,也像是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一个人,那么他肯定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这群朝廷官员买宅子来做什么,或者说根本就是义父先联络的这些人?
再或者,义父得知他们的意图之后,不仅乐意将住了这么久不肯卖的宅子卖给他们,还很乐意帮他们找到一个能提供美人娈童的江湖组织,也就是黑市。
这将意味着,义父和黑市之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倘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另一件事就值得匪夷所思。项城黑市和天枢阁第二任阁主应天有关系,却还找上天枢阁帮他们押送货物?
换句话说,黑市找上天枢阁下单这件事,义父肯定知道。义父像缺人手的样子吗?依他当了这么多年阁主的人脉,像是会连搜检都过不去的人吗?
倘若上述假设在排除个别逻辑或应有出入的情况下都成立,这整件事,就成了义父刻意为之,刻意找上天枢阁下单,刻意诱天枢阁的人去项城。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现在单子也接了,货物也送走了,再过一月就能到项城。倘若出了纰漏……什么纰漏是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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