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金越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自己就被背后一闷棍砸晕五花大绑了倒下去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锦兄弟嘴角那一抹和善的微笑。
从十三岁开始混迹汜阳各大娱乐场所、十五岁跟着皇室镶金败家子儿顾勰鬼混人模狗样的曾金越小公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月黑风高朗朗乾坤他这位锦兄弟那是压根儿没给他留一点儿半夜三更清醒过来施计遁走的余地。
这一棍子下得绝对是狠手,后劲儿十足,他醒来的时候仍旧痛得全身抽搐。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茶室具体在什么地方也未可知。从面前烧尽的烛火来看,外边应该是天大亮了。
曾金越观其自身,足有婴孩手臂那么粗的麻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绕的匝数不多重要的是他们捆得很有技巧,净捡着身体屈伸关节的地方死勒导致他想要弯个腰伸个腿活动两下筋骨都没办法更遑论逃跑。
他想不通前些日子两人还一起把酒言欢插科打诨瞧着十分和善的锦兄弟为什么突然就同他搞了这一出但他此时被抹布封口此处也只有他一个人并不能问。
恰是时,外边传来了两人对话的声音,曾金越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你们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房间外曾舜寒霜满面沉着脸咬牙咆哮。
曾金越登时睁大了双眼:他老子昨儿个不是温在美人乡里吗?这么一大早的居然来救他了?他拼死哼哼,想要引起外边的注意,哼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绑架的理解过于幼稚,哼下去都是徒劳,便不哼了。
“曾大人别着急,请坐。”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曾金越虽然不认识,但据说天枢阁将男男按照事务类别分为书奴书婢、兵奴兵婢、金奴金婢等,这大概是个负责接待主顾签单敛财的金奴。
“首先,在下代表阁主对您的到来表示欢迎,对您的配合表示感谢。”金奴口中说的配合,指的是曾舜独自前来,没有带任何侍卫。
当然,就算他带了侍卫来,唯一的作用也只是帮助天枢阁内的洒扫婢女们多添一点活碌。
曾舜听了这话后却险些拍案而起。信里面张口闭口就是撕票的人现在文绉绉地和他说什么对他的配合表示感谢。
“其次,开门见山地说,今日邀请曾大人前来,是为了这样一件事。”金奴推过去一个极其普通的檀木盒,方方正正,大约是普通妆奁匣的大小,“大人可要坐稳了。”
如此单刀直入,曾舜瞬间敛起了怒意,谨慎地看了一眼檀木盒,视线又游移到了金奴的脸上,一边揣摩金奴的神情,一边伸手去扣动盒盖。
金奴脸上只露着标准的亲和微笑,半点别的神色也琢磨不出,曾舜便不再看他,朝着檀木盒中之物看去
“啊……!”他一吓,下意识往后疾退,却忘了自己还坐在椅子上,导致他整个人险些从背后翻下去。最后仅靠着座椅把手撑住整个躯干,尤其撑住了那双酸软发胀的腿。
曾舜的额上惊汗涔涔,双目瞪如铜铃,惊恐万状,忽而望着金奴脸上淡然的笑意,不寒而栗,忽而又将视线徘徊至盒中景象,汗毛倒起。
盒中别无他物,只有一颗项上人头。准确地说,是曾舜的昔日同窗好友,今日朝中同僚,陈某人的项上人头。
陈某人的这颗脑袋除了眼底惊恐之状与此时的曾舜大人神似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无非就是颈项处断得整整齐齐,足见挥刀人十拿九稳、娴熟高超的技艺。
彼时挥刀人手起刀落,速如闪电,才得以让陈某人惊恐的神情至今活灵活现,不禁神情到位,陈某人死得还干干净净,一丝儿血浆都没有迸溅沾惹。
“你们……你们……!”曾舜长这么大何曾见识过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技巧,他少年时追求艺术,搞得都是阳春白雪,青年时追求名利,学得都是礼仪教化,总之,高雅的工作性质让他没受过几回如此具有冲击性的刺激。
一时间,他青筋暴起,激动得唇齿发颤,考虑到自己再如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三品官员,场子输了不要紧,面子不能输,硬生生镇定下来,坐稳了,“你们想干什么?”
金奴并不急着解释自己想干什么。
“这位死了不过几个时辰的陈大人,昨日清晨还赏着云霄雨霁,晌午就被好友供出牵涉私宅一案,规规矩矩入了大理寺,到了晚上,有人专程到天枢阁买他的命,于是他如今死得只剩下一颗凉透了的脑袋。”
曾舜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紧缩,“买他的命?为何?是谁?”
金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道,“云安私宅的主人们接连入狱,当朝太子派去自己的亲信,用尽手段严刑拷问,如今一大批官员的名字已经一撇一捺写在了密卷之中,可此事牵扯之广,仍有漏网之鱼。”
说到这里,金奴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曾舜的神色。他的眸底已经被诱出几分清明与恍然。
“曾大人作为漏网之鱼中最大的头目,不自危就罢了,昨晚还仰躺于花月妍,搂着一干美人困觉。是否可以理解为有恃无恐?”
“云安私宅无甚,美人幼童也无甚,可牵扯上黑市的贼手,就值得往密谋造反上猜疑。陛下盛怒,下令十日后午时三刻将卷宗上的人一同处决。”
“但他不知,卷宗上的人其实与黑市并无交集,真正与黑市有交集的,却偏偏是此案中剩下的三条漏网之鱼。曾大人有恃于黑市,无恐于朝廷,胆量过人。”
曾舜仿佛顷刻间被人扼住咽喉。金奴的话字字如刀,尽管自己在看见这颗冰冷的脑袋时已经猜出几分,只等着他说出最后这句话一锤定音,但最后被盖棺定论时仍旧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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